整個大昭，沒有誰會如此高規格的納妾。
更何況納的還是一個青樓女子。
不少人都說，劉家的臉，在今天被劉遠中丟盡了。
他們說，鳳靈公主糊塗，不該替劉遠中做這個主。
樓裡的姑娘們卻羨慕得不行。
「茉娘，若是我也能有你這般好命就好了。」
「做皮肉營生，能做到茉娘這個程度，也算是青樓裡的狀元了。」
「嬋兒可以，茉娘可以，憑什麼我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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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踩著各色目光，朝著花轎走去。
路過樓裡的姑娘時，我眉尖輕挑，嘲弄道：「你們不會真的以為我憑自己的本事把一個男人迷得這般五迷三道吧？有本事讓我進劉府大門的，可不是劉少爺。」
「你是說鳳靈公主？」
「可你都沒見過鳳靈公主，怎麼搭上鳳靈公主的啊？」
「你憑什麼讓公主開御口？」
「你們這些蠢女人，是不會懂的。」我故意丟下這句話，昂著脖子，像隻孔雀，走到花轎跟前。
「姨娘，請吧。」喜娘來扶我。
就在這時，一個衣著寒酸的窮書生衝上前來，高聲道：「茉娘姑娘，您是京城第一才女，在下早就想與您一見，奈何囊中實在羞澀。今日得見，奉上我作的一首絕詩，求您能指點一二。」
他是我提前買好的棋子，在京中也頗有名聲。
他自稱寫了一首絕詩，腳踩李杜，拳打楊白，卻不肯給任何人看。
他的作用，便是揭穿我不識字的真相。
我見到他，故意臉色一變往轎子裡鑽。
「茉娘姑娘，等等，看看他的絕詩。」
「這小子說他這首詩古往今來天下第一，我倒想知道他寫了什麼鬼！」
「茉娘姑娘，大聲念給我們聽聽。」
我騎虎難下，僵在那裡。
窮書生將詩稿塞到了我手裡。
「念啊……念啊……」
眾人催促。
我咬緊牙關，說不出話來。
這種場面，我隨便說點什麼，自能化解，可這就是我想要的，我為什麼要化解呢！
僵持的時間久了，終於有人疑惑出聲：「茉娘姑娘，你該不會不識字，不認得詩稿上面寫了什麼吧？」
他這話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可能，茉娘姑娘可是才女，才女怎麼會不識字呢？」
「她要不識字，她的那些詩文是怎麼來的？」
「不是說安平王找上她就是因為惜才嗎？」
「茉娘姑娘，你快念，打他的臉！」
……
我紅了眼圈，狼狽鑽進了轎子，催促轎夫趕緊離開。
我成了劉遠中的妾，與此同時，先前風頭無兩的才女其實是個文盲的消息也迅速傳遍了京城。
我哭倒在劉遠中的懷裡：「別說是出門了，就是府裡的婆子，都看不起我，把我當成笑話，長此以往，我如何活下去？」
劉遠中對我的情誼正盛，他當即道：「外面的人本少爺管不了，府內的人本少爺還是能管的，誰嘲笑你了，本少爺打他們板子，發賣給牙行。」
「你管得了他們嘴上不說不笑，難道還管得了他們在心裡說我笑我？」我哭得情難自已。
劉遠中：「……」
「你去告訴大家，我新作了一首絕詩，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隻是不肯公之於眾。」我哭哭啼啼的說。
「你要學那頭鐵書生？若是被拆穿了怎麼辦？」
「不會被拆穿的。」我抓著他的衣袖哀求，「我們隻需要對人家說，誰都不能看，隻有安平王可以看。到時候安平王自會為我圓謊。」
「你怎麼確定安平王會為你圓謊？」劉遠中臉色立馬變了，「你跟他，是不是有私情？」
「自然不是。」我安撫他一番，然後道，「他要惜才的名聲，若是不揭穿我，他的人設就立住了，若是揭穿我，那等於承認自己是個好色之徒。」
劉遠中眼睛一亮，他摟著我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實在是聰明！」
他答應了我，和他的狐朋狗友們將這個謊言傳了出去，傳遍了京城。
11
我成為劉遠中小妾的當天晚上，鳳靈公主就迫不及待出宮來見我。
我從不知道自己還有說書的天賦，兩個時辰的胡編亂造，將鳳靈公主講得沉醉不已。
「我竟不知，顧郎如此小心翼翼的愛我。」
我被她這句話惡心得不行，低頭掩去帶著恨意的眼神，用沉默假裝附和。
「時間不早了，本宮明日還來。」鳳靈公主趾高氣揚的吩咐。
臨走前，她輕蔑的對我一笑：「你也就隻有這點作用了。」
接下來幾日，她隻要得空就來劉家。
京裡關於我的傳言，她都聽說了，但她太自大了，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我嫁入劉府的第十一日，我收到了安平王的邀約。
他約我明日正午在桃花溪見，讓我帶上那份詩稿。
我沒有告訴劉遠中安平王的邀約，而是以買胭脂的理由，出了劉府。
劉遠中安排給我的丫鬟錦繡隨行。
等到了桃花溪，遠遠地看到安平王，丫鬟錦繡才發現不對，她皺眉對我道：「姨娘，少爺對你極好，你與外男見面，少爺可知曉？」
「他不知道，但他很快就會知道。」
我大步朝安平王走去，跪下給安平王磕頭，然後正色道：「王爺，民女有個交易要同您做。」
「什麼交易？」安平王挑了挑眉。
我笑道：「王爺讓下屬看好民女的丫鬟，什麼交易，聽民女細細跟您講。」
安平王身份地位尷尬，他才二十幾歲，我賭他不願意這般窩囊一輩子。
「我可讓王爺得到封地，或者儲君的位置。」
當今聖上子嗣眾多，可除了安平王和太子，剩下的，除了公主，便是幾歲的小皇子，聖上身體不好，等不了幾年了。
此次聖上若是不包庇，廢了太子，那安平王有很大的機會被封為皇太弟，若聖上不舍得廢太子，安平王也能趁機提出去封地。
我的這個交易，對安平王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我賭安平王會答應這個交易。
果然，他揮了揮手，讓侍衛將錦繡控制了起來，饒有興致道：「說說，你這個交易要怎麼做。」
「前面的一切，民女已經鋪墊好了，王爺隻需將我五花大綁送至聖上跟前。我會告訴聖上，民間有陛下想要換儲君的傳言，鳳靈公主擔心太子地位不保，便找上了我，逼我用顧時欽的詩稿勾引王爺，王爺惜才，等王爺對我青眼有加，再讓我入劉府為妾。我成為劉家妾後，她又讓人放出我有絕作，隻有王爺能看的風聲，勾引王爺與我往來。再狀告王爺強搶臣子妾，一舉毀了王爺。」
安平王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恍然大悟：「你給自己打造才女的名聲，又在嫁入劉家前揭穿自己，然後讓劉遠中放出你有絕作的風聲引本王好奇求證，原來一切都是為了給鳳靈設局。」
「是。」我老老實實的點頭，「我能做的，便是這些，剩下的就靠王爺了。王爺隻需掌控好錦繡，讓她說該說的話，把鍋SS扣在鳳靈身上。您再明裡表明自己絕無與太子相爭的意思，求聖上給您一塊偏遠的小封地，以退為進。暗裡讓言官彈劾鳳靈，將他們兄妹二人這些年作的惡都公布出來。」
鳳靈剛折辱害S一個狀元，如今又對自己的小叔叔下手，有太後在，聖上就算再偏心，也不能再護她。
「就這些，還有嗎？」安平王挑眉問我。
「有。」
我背出一串名字來。
他們中有劉遠中的狐朋狗友，有投靠鳳靈的官吏，也有為鳳靈做事的走狗。
在迎春樓的這幾個月，我無時無刻不在打探，終於拼湊出了這份名單。
他們都是鳳靈的人。
折辱過顧時欽的人，就在他們中間。
我對安平王道：「王爺從他們下手，或許能查出更多『驚喜』來。」
安平王臉色微微一變。
他沉吟一番，問道：「本王想不到一個女子能做到這個地步……那麼，你想要什麼？」
「我要王爺斬草除根，還要王爺幫我脫賤籍，給我一筆銀子，助我離開京城。」
安平王用扇骨敲著桌子，道：「茉娘，你是在為顧時欽報仇吧。為了報仇，你爹沒了，身子也不幹淨了，報完仇後，你還有什麼活路嗎？不如來做本王的婢女，本王喜歡聰明人。」
「多謝王爺，可我有刺繡的手藝，大約是能找到活路的，京城是傷心之地，我想離開。」
虧他還是王爺，說話真真是好笑。我爹那人，S了比活著強多了，他日日打我，賣我換錢賭博時，我尚且能活下去，如今沒人打我賣我，我怎麼反而沒活路了？
至於身子，這幾個月我萬幸沒染上病，每日沐浴清洗，用力都搓不出泥來，怎麼就不幹淨了呢？
可我報仇還要仰仗他，因此不能拿這話去問他。
安平王嗤的一笑，問我：「若是本王不答應你做這個交易呢？」
「王爺說這個話，太遲了。今日您已與我見面，想來鳳靈公主非常願意借題發揮，給太子的儲君之位上一道B險。」我不慌不忙的說道。
安平王臉色變了：「你威脅本王。」
「不，我是對王爺足夠誠實。」我說。
12
安平王沒有別的選擇。
再說，這場交易，對他來說，確實是百利而無一害。
他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我提的交易內容。
當天傍晚，他就綁著我，大張旗鼓、怒氣騰騰的去了御書房。
面見聖上，我按照計劃，老老實實將鳳靈公主的「謀劃」和盤託出。
錦繡在安平王的威逼利誘下倒戈，跪在一旁佐證了我所言非虛。
皇帝氣得不行，立刻派人去請鳳靈公主。
得到消息的太後也趕了過來，摟著委屈且憤怒的安平王對著皇帝哭訴。
皇帝一個頭兩個大，臉上的隱忍隻等鳳靈公主來了就要爆發。
鳳靈慌慌張張的來了。
對於我們的指認，她自然是不認的。
「她一個大字不識的文盲，是誰給她詩稿，讓她成為『才女』的？憑她自己的本事，能騙過那麼多讀書人嗎？」
「那些一開始給她捧場的人，你敢說他們和你鳳靈公主毫無瓜葛？」
「你若不是想算計安平王，為什麼會幫劉遠中搶一個J女？劉家可沒有J女為妾的先例！」
「她有絕作，隻有安平王能看，這個傳言，可是劉遠中親自傳出去的，誰不知道劉遠中是替你鳳靈做事？」
一個個問題砸在鳳靈身上，她無法反駁。
她不敢說出真相，她若說出真相，顧時欽的S就擺在了臺面上，就是皇帝也無法再包庇她。
「父皇，都是她，是茉娘，在冤枉兒臣。」鳳靈憤怒的朝我撲了過來。
安平王想攔，我對他微微搖了搖頭。
我任由鳳靈在我身上撕打，不反抗，不躲避，看起來卑微極了。
「尊貴的鳳靈公主，顧公子他呀，不喜歡你，他有心上人。」我在她耳邊小聲說，「這幾日，我給你編的話本，好聽嗎？」
鳳靈受到刺激，打得更加兇狠了，她心裡恨極了，轉身拿起燭臺，用尖尖的燭柄，朝我眼睛扎來。
「夠了！鳳靈！朕竟不知，你身為公主，是如何變得如今這般惡毒的！當著朕的面，都敢用這般殘忍的手段S人嗎？」
高高在上的天子，終於忍不住呵斥。
我看著被拖開的鳳靈，出了一身冷汗。
13
鳳靈被關了禁閉，皇帝向安平王和太後保證，等事情查清楚後會給他們一個交待。
「皇兄，這女子，依舊讓臣弟帶回去吧。」安平王忽然指著我開口。
我詫異看向安平王，這一步，不在我們商量的計劃之內。
按理，我應該收押在天牢或者大理寺的。
皇帝沉著臉，問：「重裕，你這是什麼意思？」
「皇兄，臣弟隻是擔心。」安平王梗著脖子道，「堂堂狀元郎都能在宮中病S，她一個孤女，前腳進了天牢或者大理寺，是不是後腳就也突發疾病了？」
「李重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皇帝怒拍桌子。
「皇兄，您知不知道慣子如S子！臣弟是她親叔叔，她都毫無不忍之心，整個大昭，還有她不敢下手的嗎？」
這句話讓皇帝動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