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箱子,幸虧他們沒拿我的這些銀票。
6
我們一路向西,不敢露真名,扮演著夫妻。
在西遙谷給月兒治病的這三年銀票花得差不多,月兒也好得差不多。
我跟著師兄一直在此行醫救人,以此謀生。
西域藥物豐富,成本不大,沈離洲坐診,我沒事時就帶著沈辭月採藥材。
別看沈辭月身體不好,活力倒不小。
上蹿下跳地跟著我,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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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就在想,她要真是我的女兒就好了。
沈辭月剛會說話那會兒,哭著問我為什麼不是她娘親。
學堂裡的孩子都罵她是沒有娘的孩子,我抱著她輕聲安撫,
「跟他們說我就是你娘親!下次誰再說,回來跟我說,我替他娘親收拾他!」
從那以後沈辭月在外邊都叫我娘親,在家時叫我姑姑。
家裡事無巨細都是沈離洲在收拾,這三年過得和在將軍府時差不多。
有時候我要收拾家裡,他總是攔著我說,
「女孩子的手不是用來幹活的。」
「我收拾收拾,你帶著月兒去逛逛,飯一會兒就好。」
我收手,拍了拍衣袍,彎起漂亮的眼眸,衝他淺淺地笑,
「那我帶月兒去買點年貨。」
「嗯嗯,大概戌時飯可能好了。」他收拾著桌子開口。
「好,月兒走,帶你逛集市去。」
沈辭月身穿一襲鵝黃色的絨袍,一蹦一跳地跑過來,活脫脫像隻小鴨子。
「好嘞姑姑,去玩了。」
「我要小兔子簪子,還有姑姑,我想吃糖人了。」
「好,糖人小孩子不能吃太多。」
「嗯嗯,你一半我一半,爹爹是男生不用吃糖人……」
一個身穿大紅泛金通袖袄的女子牽著小黃鴨緩緩隱入夕陽中。
7
到了集市,月兒像隻小泥鰍。
這看看那瞧瞧,這是她懂事後第一個年夜。
我買了些紅紙,回去讓沈離洲寫對聯。其實我寫得也不錯,畢竟裴衍的字在京都算得上一絕,他沒事時喜歡帶著我在他書房,我難免會寫點。
隻不過幾年沒練,早就生疏了。
等月兒上學穩定,我也要學點東西了,要不然天天什麼也不做,太無聊了。
我正買著小燈籠,沈辭月又跑了,我連忙付了錢。
急忙找沈辭月,她還小,第一次來這麼熱鬧的集市,難免激動,下次得跟沈辭月好好說,不能亂跑。
一回頭看見沈辭月蹲在對面看小兔子。
我正準備過去,倏忽間冒出來一個小孩子,身著玄黑墨金絲袄,抱著我喊:
「終於找到娘親了。娘親!」
我從哪兒又冒出來一個孩子?
上次牛二家的孩子抱著我喊娘親,說跟沈辭月結為兄弟了,把我整得一愣。
我回過頭,呼吸一滯,瞳孔驟縮,張了張嘴巴卻半天沒說出來話。
裴麟錦見我看著他不語,繼續道:「娘親,我好想你,娘親不認識麟兒了嗎?娘……」
話沒說完就被沈辭月一把推開。
「不準亂撿娘親,這是我的娘親。」沈辭月氣鼓鼓地說。
「這是我的娘親。」裴麟錦不服,不知道自己的娘親為什麼成別人的了。
「你自己沒有娘親嗎?來搶別人的?我的娘親才不是你的!」
兩個孩子相互推搡,雙雙倒地。
我連忙去扶月兒,裴麟錦懸著的手騰在空中。
忽然間,裴衍出現在我身後,一把拽起裴麟錦。
他臉色陰沉,拳頭青筋浮出:「夫人這些年讓我好找。」
我拍拍沈辭月身上的雪:
「這位公子喊錯了吧?你我早已和離,莫要玷汙了我的名聲。」
「月兒,回家了。」
「娘親,您不要麟兒了嗎?」裴麟錦撲過來抓住我的裙角。
8
我抽開,牽著月兒轉身就走,從始至終都沒有看裴衍一眼。
許是月兒看出來我心情沉重。
「娘親怎麼了?」
我看向她,溫婉地說:
「沒事,月兒以後離他們遠些,他們不是什麼好人。」
回到家時沈離洲已經做好飯了,吃完飯我早早睡下。
起初我還很害怕裴衍來打破我平靜的生活。
但我想多了,那日之後的七天都很平靜。
我還是正常和師兄一起行醫,他在那裡坐診,我在旁邊打下手。
突然來了一群官兵將醫館團團圍住。
裴衍一襲紫色窄口官袍。黑發高高束起,腰間繡著金絲盤雲,整個人豐神俊朗,高坐馬背,嗓音低沉:「拿下。」
「裴衍!你幹什麼!」我看向他怒目而視。
他利索地回旋下馬,緩緩向我走來,我退到醫案桌前,裴衍身軀朝我壓下,彎腰將我圈在懷裡,嘴角帶著一抹陰鸷的笑,「秉公辦案。」
我別開頭。
「呵!我看你這是蓄意報復。」
沈離洲已經被押下。
路過的行人議論紛紛。
「放開我師兄,我跟你談談。」我努力遠離他,不要讓自己惡心得當場吐出來。
「憑什麼?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三年前一聲不響地走開,我找了你三年。見面後,我等你七天來解釋,你倒好,全然忘了我。」話落在我耳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直到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穿過人群,身著華服,頭戴繁美流蘇的女子,跳下馬車疾步趕來。
「衍哥哥,你別嚇著嫂子。」站在裴衍身後的女子氣喘籲籲地開口。
仿佛下一秒喘不來氣就要暈倒。
裴衍身形一怔,我趁這間隙,猛地推開他。
抬頭睨向她,腦中炸出一聲雷,眼神倏然收緊。
她身邊那個侍衛,像是三年前桑檸村那些黑衣人的頭目。
雖然我記憶模糊,記不清楚那人的臉,但我記得,那人拿刀時沒有小指,手心處,有長長的疤痕。
察覺到我的目光,那人迅速低下頭,而林心怡的目光都投在裴衍身上,自然沒注意到,他身後的侍衛的表情,更沒注意到被押在地上的沈離洲的滿眼恨意。
裴衍被我猛地一推踉跄兩步,林心怡伸手去扶他,被他拂開。
「裴衍,我跟你走,你將醫館外的官兵退下。」
裴衍要想醫館倒閉隻需一句話,要說他隻手遮天都看低了他。
跟著裴衍五年,我再了解不過他的實力了,皇家都要給幾分薄面的他,凡是認定的事就沒有辦不成的,人也一樣。
「全部帶走。」
裴衍走過來牽著我的手,周身氣壓驟低,似是不滿我剛剛的舉動。
拉著我向前走。
我頓住腳步。
「裴衍,我不希望我們兩個見面就你S我活。我回去收拾東西,老老實實跟你走。午時你來接我,好嗎?」
我心裡有很多疑問,那三年前的黑衣人,還有我爹臨S前除了說玉佩,還說了一句斷指。
我當時以為我爹說的是玉佩斷,現在細細想來,我總覺得有什麼東西糊在我心上。
「衍哥哥,你別為難嫂子了。」
林心怡氣鼓鼓地嘟嘴:「要是你一直這樣,怎麼能追回嫂子!」
林心怡看似在為我說話,可她的手已經牽上了裴衍的另一隻手。
裴衍眼眸漆黑,盯著我的眼睛泛起一片漣漪。
「三個時辰,我來接你。」
裴衍松開我。
林心怡似受不住地輕咳兩聲,面露白色,果真是我見猶憐,裴衍立馬抱起林心怡,上了馬車。
「還不松開!」
我對壓制師兄的黑衣人怒吼。
他們見主子都走了,立刻松開,帶著人轉身離去。
9
我扶起師兄,驅散人群,掛牌休息。
「對不起師兄,真的對不起,我害你們居無定所,差點S……」
我哽咽道,靠著門緩緩滑落在地。
師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走到我面前蹲下,撫了撫我的額頭,溫聲道:「不怪阿音,不怪,這幾年多虧阿音照顧。」
我在這世界上已沒有親人,月兒與師兄就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哭了一陣平復心情。
我起身,師兄扶著我坐在椅子上。
「師兄,馬車邊上那個侍衛,是不是三年前的黑衣人之一?」
「嗯。」
「不但三年前是他,六年前我也見過他。」
「月兒出生那年,我也見過他,就是因為他,月兒她娘才早產。」
沈離洲雙眼覆上紅色說道。
「此事定與林心怡脫不了幹系,先前怪我太信任裴衍了。」
「我去調查,你保護好自己和月兒。」話音未落。
沈離洲拒絕:
「不行,不能讓你孤身犯險。」
「師兄放心,我有把握,保護好自己,我回去取樣東西,況且以我與他還有裴麟錦的關系,他不會輕易動我。」
10
裴麟錦的降生完全就是個意外,我與裴衍成婚不久,裴母氣得心悸,本就是她心儀的兒媳是大戶人家的林心怡。
我倒是無所謂,樂得清闲。
裴母見我如此不在意她,更是對我不滿,又著急讓裴衍納平妻,或找借口休了我。
裴家家的規矩先娶妻才能有妾所以我撿了個漏。
我也知道,裴衍與我也就是萍水相逢 一場散。
要不然也不能有那份準備已久的和離書。
可裴母不甘心借著祈福的由頭,把裴衍與林心怡支去寺廟。
把我送去錢莊取物,誰知道半路出了差錯,我忘了帶取物鑰匙回家拿鑰匙,而裴衍在半路上接了案子,撇下林心怡回家拿東西。
我到房間就感覺不對勁,身體燥熱,四肢乏力。
裴母為了沒人能打擾這場好事,支走了府裡所有下人,卻沒想到錯綁鴛鴦。
許是藥太強烈,我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晚上。
渾身酸疼,不見裴衍。
我穿好衣服,準備去吃飯,從昨天到現在餓一天了。
剛吃兩口,屋外亂作一團。
還未見人影,音先入耳「黎杳音,小小年紀就會勾引人!裴衍跟了你,我裴家算是倒八輩子霉。」
我回頭見,林心怡在裴母旁邊哭哭啼啼。
我很是疑惑招手示意我的丫鬟,陸笙在我耳邊大致飛速說了一下事情經過,我才明白。
原來是下對了藥,沒上對人,林心怡早上來找裴衍時還吃了閉門羹,這才哭哭啼啼地找裴母來算賬。
「我勾引誰了?裴衍是我夫君。」
「況且,有人在我房間裡下藥,我要報官!」
裴母被氣暈過去,裴衍回來時亂作一團,為了平息紛爭,他把我送到了另一座府邸禁足。
一個月後查出來有了裴麟錦。
11
裴衍三小時後準時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