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你的娘家——」
我聲音很輕,卻說得很清晰,「前幾日,王爺打算送你七妹妹入侯府給侯爺生兒育女,說你罪無可恕,所以王爺不求正妻之位,貴妾也是可以的。
「侯爺,正在考慮呢。」
這句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地扎碎了雲棠郡主的心。
她不願相信。
但此時此刻,她找不到任何我騙她的理由。
我說的都是真的。
她父母放棄了她。
她心上人更是不再理她,他不愛她了,還打算娶她妹妹為妻,讓別人為他綿延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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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重打擊下,她傷心欲絕地撲向了我,咬牙切齒:「全都怪你,如果沒有你,這一切都不會變,他會一直一直愛我的——」
「不是我。」
我打斷了她,低頭直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清晰,「你或許不知道,男子醉酒後,是無法行房的,裴景和是將軍,戰場拼S時常飲酒,如若不是自己想醉,又有人誰灌得醉他。
「那次納妾,裴景和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有沒有我,他都已經變心了。」
說罷。
我轉身離去,不再多看她一眼。
關上門的那一剎那。
屋內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嘶喊:
「裴景如。
「今生你負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一聲悶響。
我回頭看。
雲棠郡主頭骨盡碎,血流一地,S狀極了她所信仰的愛情一般,破爛,悽慘。
但活該。
23
S訊傳到裴景和耳朵裡。
他沉默了很久。
問我郡主可給他留了話。
「有。
「她說你負了她,永生不願見你。」
裴景和臉色驟變。
眼眸浮出一層慍怒,冷聲道:「好,我就成全她。」
當日,他寫了休書,然後將郡主遺體送回了王府。
當真是此生不復相見。
雲棠郡主生前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和裴景和,為此做了很多很多壞事。
可最後。
她什麼都沒得到。
甚至連娘家都不想要她的棺椁,隻潦草地將她葬在了陵山,生怕裴景和因郡主,斷了和王府再次結親的念頭。
轉眼便入了秋。
裴老夫人病情也更重了,她隻有幾根手指尚且能動,卻仍時常故意為難奴婢,以此發泄憤怒。
慢慢地,連裴景和都無法忍受自己母親突然爆發的壞脾氣。
不經常去看望。
唯有我日日前去,親自伺候裴老夫人用藥。
可裴老夫人卻懷疑我居心叵測。
「是你害的我!
「你要害我!」
她猛地掀翻藥碗,藥汁滾燙,我的手臂瞬間燙紅了一片。
裴景和看到,心疼極了,第一次對裴老夫人冷了臉:
「母親,別鬧了!」
可我卻笑著安慰他:「侯爺,老夫人神智不清,不是故意的。
「你快去換衣服,這裡我來收拾就好了。」
裴景和離去前,仍擔心地看著我,生怕我被傷害。
完全沒看到他母親眼中的懼怕和恨意。
等他背影徹底消失。
我走到了床前。
居高臨下地看著床上苟延殘喘的老婦人,突然笑出了聲:「是我在害你啊,但你看,沒人信你。」
裴老夫人拼命地掙扎,可惜她中風了,再也拿不出她當初逼我姐姐為妾時的氣勢了。
她這輩子。
都隻能像狗一樣躺在床上。
明知我喂的是毒,也要一碗一碗地喝下去。
直到徹底S去。
24
又過了一年。
裴老夫人S在了冬天。
裴景和為她守孝七日,做足了孝子的模樣,可等葬禮結束,他卻病倒了。
太醫說他舊傷復發,需要調養。
但自那日後,裴景和卻每日夢魘不斷,無法安睡,唯有飲酒後,才得安眠片刻。
因此,他染上了酒癮,日日都要喝,時時不能停。
漸漸地。
他回府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更是直接住到了青樓瓦舍。
聽人說,他每夜都要點三四次牌子。
欲望極強。
可一個月兩個月過去,卻無一人有懷孕的跡象。
一日深夜。
突然他最愛點的花魁娘子臉色煞白地找上了我,說侯爺不好了。
我匆匆趕了過去。
卻見裴景和正躺在床上,臉色青白,手腳不斷抽搐。
花魁趕緊說道:「這段時間侯爺總要吃些助興的藥,但剛才突然吃了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太醫來看,搖頭嘆氣了片刻,道:
「準備後事吧。」
25
那日後。
裴景和被禁了酒,再次陷入了被夢魘折磨的噩夢。
不到半月。
便被折磨得瘦骨嶙峋,青黑如鬼。
一日深夜。
他被驚醒後,突然問道:「是不是我對待蓉兒太苛刻了,所以她才會這麼恨我。」
我喂他喝藥,語氣淡淡:「惡有惡報,她隻是該S而已。」
此話一出。
滿室寂靜。
裴景和側頭看我,仿佛沒聽清:
「你說什麼?」
我依舊是笑,如初見般溫柔:「她三年前S我姐姐時,就該S了。」
裴景和一直都是個聰明人。
所以,轉眼便明白了一切。
他費力打翻了藥碗,咬牙切齒地瞪著我:「是你害的她,也是你害的我。」
他快S了。
所以,我沒什麼可隱瞞的。
「是啊。
「這些年啊你吃的藥,抹的藥,全都會導致你日漸虛弱,腎虛心弱,即使沒有雪容丹,你也絕不會再有子嗣了,侯爺,你那麼在乎子嗣傳承,不惜騙郡主,騙我姐姐,卻最後卻早泄不止,這滋味好受嗎。」
當然不好受。
所以他試圖撐起身子,想拿劍狠狠地將我捅S,但可惜,他病了太久了,身體早已被各種慢性毒藥腐蝕殆盡。
哪有什麼力氣。
隻能對著我狂吠不止:「你個賤人!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可我卻恍如未聞。
在他猙獰,極度驚恐的目光中,將玉蘭銀簪對準了他的心口,狠狠地,重重地刺了進去。
鮮血噴湧而出。
濺到我身上,臉上。
我卻笑得粲然,愉悅。
姐姐。
你終於S了他。
26
走出屋。
裴府安靜無聲,唯有風吹落葉的沙沙聲。
我慢慢走,直至走到一處破落的院落才停下。
可松樹下卻早已來了人。
走近看。
是柔玉。
她明明是郡主的大丫鬟,曾多番為難我,可我如今見她祭拜姐姐,卻絲毫不意外。
因為,她曾是姐姐最好的朋友。
她一直都在幫我。
她為難我,是為了惹裴景和心疼我,而後又故意在郡主面前提起雪容丹,讓她去搶我準備好的丹藥……
以至於後來,人證物證俱在。
郡主,萬劫不復。
見我來,她目光落在我滿是鮮血的手上,愣了一瞬,然後淺淺笑了:「他S了。」
我點頭。
沒去過多地解釋。
隻是蹲下身,和她一起為姐姐祭拜。
直至天際破曉。
她站起身,向外走去。
我突然道:
「玉姐姐,謝謝你幫我。」
柔玉腳步微頓。
她沒回頭,脊梁像松一般挺拔,寧折不彎仿佛堅不可摧,可開口卻是藏不住的哽咽。
如風一樣輕。
我卻聽得很清楚。
「小書。
「我也很愛她。」
27
不知過了多久。
我站起身,推開了一直未敢推開的院門。
走了進去。
院內無人打理,早已荒涼,草地滿地。
牆角兩抹粉。
我走近才知,是兩株早已枯敗的芍藥。
姐姐種的。
她一向最愛芍藥。
可她S後,芍藥也要S了。
我轉身欲走。
可目光落在了芍藥旁的一小節枝葉上。
微風起。
葉隨風動,仿佛在說,你看,我還沒S。
那姐姐呢。
也還活著嗎?
我蹲在身,看著那株嫩小的枝葉,希望她能告訴我答案,可耳邊,卻隻有無聲的風。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一聲呼喚:
「小妹。」
28
循聲去看。
姐姐正站在不遠處的松樹下看著我。
她穿著最喜歡的淺粉色裙子,腰間掛著我給她配的藥囊, 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小妹,你怎麼來了?」
我有些恍惚:
「來看看姐姐。」
聞言, 姐姐笑意更深,她牽住了我的手:「也不跟姐姐提前說一聲, 姐姐去碼頭接你也好啊。
「你看看你又瘦了,姐姐知道你喜歡醫術, 但也要記得吃飯啊, 你啊, 總是照顧不好自己。
「姐姐不在了,你可怎麼辦。」
我好像忘了很多事,但聽她這麼說, 心卻慌得厲害,隻能SS地抓住她的手:
「姐姐要永遠陪著我。」
姐姐突然不說話了, 她靜靜地看著我。
那眼神很奇怪。
看得我心一股一股地冒著酸澀,疼得就要碎了。
「姐姐, 算我求你。」
我急了,急著讓她答應我,直到快要哭出來,姐姐才笑了一聲, 道:「好,姐姐陪著小妹。」
我這才高興起來, 跟她講著這段時間在江南發生的所有事。
姐姐認真地聽著。
目光緊緊地落在我身上, 一分一秒都不肯挪開。
而這時。
我抬頭看她,難得羞澀地紅了臉:
「(才」我笑了。
側頭去看姐姐, 想問她好不好看。
可話未出口, 卻怔住了。
天際初紅,綠松掛雪,風一吹,雪漫天飛舞, 落得滿地都是。
可姐姐的身上卻幹幹淨淨。
她依舊溫柔地看著我:「小書。」
「天冷要添衣, 天熱要多飲水,別總是忘記吃飯, 對身體不好,別讓姐姐總是擔心你。」
我紅了眼眶,痴痴地望著她。
而這時,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道呼喚, 他們叫我白姨娘, 讓我趕快醒過來。
但我不認識白姨娘。
但我不姓白。
我跟了姐姐的姓,又因愛看書,姐姐便給我名字, 叫雲書。
我怎麼可能去當姨娘呢。
姐姐知道, 會心疼我的。
是他們認錯人了。
所以,我更緊地牽住了姐姐的手,姐姐推我, 我就一次次地撲到她懷裡。直至她心軟地接住了我。
姐姐哭了,她罵我傻瓜。
可我卻笑了:
「是啊,小書是姐姐的傻瓜。」
就這樣。
當一輩子姐姐的傻瓜。
才好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