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母S人,正是因為豔詩上的她們名不副實。
「我恨豔詩裡的女人,都是因為她們!我才成了浪潮中被沉入深海之中的那縷浮萍!」
假母年輕時候也是豔名遠揚的花魁。
那時有一位富商看上了她,並許諾:
「我要為你贖身,讓你隨我回揚州,做我的妾室。」
假母高興壞了,平康坊的女人抗爭一輩子,不就是為了逃脫這巨大牢籠嗎?現在,終於能有人帶她逃離這裡。
巨大的欣喜砸中了她,她欣喜若狂,每天都盼著富商來接她。
可盼啊、盼啊……
卻盼來了富商為另一個J女贖身的消息。
Advertisement
假母跑去質問那富商:
「為什麼!你承諾過我的!為什麼臨到頭來換了人了!」
富商告訴她:
「你啊,美是美的,但是哪裡比得上她呢?她可是詩裡寫的仙女,我喜歡她,勝過喜歡你。」
那女子是一位才德兼備的名妓。
花魁以色聞名;可名妓才色雙絕,甚至還有旖旎故事。
後者的名氣自然高於前者。
這名妓的旖旎故事正是來自一首豔詩,富商由此知道了她,並改了主意,拋棄了假母,轉而給名妓贖了身。
假母不服氣。
她去見了名妓本人,又打聽了一圈,最終激動地再次找到富商:
「你被她騙了!她才不是什麼賢淑溫良的女子!她打罵丫鬟、她行為粗鄙!詩裡寫的都是假的啊!」
富商卻毫不留情地掐著她的脖頸威脅:
「那又如何!世人都以為她賢淑溫良便行了,我管他是真是假!你不要再纏著我了!否則下次我要你好看!」
假母傷心欲絕。
而富商帶著名妓去了揚州,或許已經過上了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她心生怨懟,因此恨上了豔詩裡那些名不副實的女人。
她被命運留在了這泥潭裡,拼命地掙扎,然後掙扎成了平康坊的假母。
……
陸天闌有些不解:
「你既能當著溯遊館的假母,說明你有銀錢也有本事,你可以自己贖身,為什麼還要待在這裡?」
假母給了他一個嫵媚嗔怪的眼神:
「我們這樣柔弱的女子,自己拿著財帛出去,哪能守得住呢!還是得找個靠譜的郎君,託付了終生,才有個盼頭。」
陸天闌搖頭無法理解。
當然我也不能苟同,因為我想如果是木蓮,肯定會選擇自己贖身離開。
靠山山會倒,靠樹樹會搖,唯有自己——
能於泥潭中拯救自己。
34
鶯鶯是第一個勾起她S意的人。
假母是在一場權貴府上的郊外宴席遇見她的。
那時《巧嘴兒》紅遍長安,平康坊都在傳唱這支曲兒。
有人指著角落裡一個鵝黃色衣裳的女子:
「喏,那就是近日裡最紅的鶯鶯。」
「據說啊,鴻胪寺和御史臺的官員,都是她的座上賓。」
假母看向鶯鶯,第一眼卻有些失望。
《巧嘴兒》裡的女子媚骨天成,是朵柔情蜜意的解語花。
可眼前的女子呢?
一驚一乍的,笑得爽朗大聲,口中還不斷蹦出汙言穢語。
假母用團扇遮臉,輕哼一聲:
「又是個名不副實的假貨。」
確認過眼神,是她最討厭的那一類女子。
本來場面上的照面,輕飄飄地也就揭過去了,偏生又發生了一件事。
這才讓她最終起了S心。
是什麼事情呢?
此事說來也簡單,這宴席是一場大宴,所以請了平康坊不少有名的歌伎。主人家好酒,於是每個客人身旁又被安排了一名歌伎勸酒。
酒席自然不是牛飲。
「流觴曲水,杯子停在何處,此處客人便要作詩,歌伎要以詩唱曲。
「沒能唱出來的,便罰酒。」
假母也受邀入席唱曲。
隻不過她剛落座,就被侍女「請」了另一處:
「這位娘子,請上另一處坐吧,這裡是我家郎君的位子。」
周圍所有眼神望過來,假母是唯一被「請」起來的。
她心中又羞又臊,不過好歹是做假母的人了。
她不動聲色地讓開了。
最後那位子坐下的,卻是她最討厭的鶯鶯。
假母看著那抹鵝黃色身影,心中如同埋下了一根刺:
「好個豔詩裡的名妓,我倒看你能猖狂到什麼時候。」
而她的憤怒在宴席中達到了頂峰。
鶯鶯身旁的是御史臺的張大人,那人巧言善辯,杯子停了三次,當場做出三首驚豔四座的詩來。
而她身邊的呢?
是個工部的李大人,此人性情木訥,每次杯子落在他們面前,必定是憋個面紅耳赤,卻憋不出半句詩來。
假母氣不打一處來,偏生還有好事地對她說:
「你瞧鶯鶯那位子,原本是你的。
「可偏偏她搶了你的位子,得了眾人喝彩。
「誰不知道這曲觴流水,看的都是大人們的才學,我們唱曲的能影響什麼呢?都是一樣的調,賦上不同的詩罷了。」
「偏生有的人就是命好,你瞧主人家還賞了塊寶玉給她呢!」
假母是又氣又妒。
憑什麼!憑什麼原本屬於她的東西,卻被別人奪走!
就因為《豔詩》?又因為《豔詩》?!
她S意頓起,於是謀劃了那場兇案。
35
聽完假母的故事。
最激動的不是我和陸天闌。
旁邊的王宏鶴簡直是目眦盡裂:
「哈哈哈哈!因為豔詩!竟然是因為那首豔詩?!」
「就因為我為她寫的那首《巧嘴兒》,你S了她!」
他崩潰了,捂臉痛哭起來。
「我幻想過的——
「幻想過以這樣屈辱且浪漫的方式與她依偎在一起。
「可是為什麼啊?為什麼你要告訴我,是因為我的詩讓她去S!」
假母笑了起來:「你就是那個琴師?果然是個怯懦膽小的男人。你知道在S之前,鶯鶯在想什麼嗎?」
她給鶯鶯服下了致幻的紅花。
在她們神志不清的時候,高高在上地對她們加以審判。
她問:「你如此潑辣粗鄙,憑什麼出名的是你!如今S到臨頭了,你悔嗎?」
鶯鶯S前神色恍惚,眼前如走馬燈般略過自己的一生,她道:
「我罵過許多人,唯有對一人我是悔的。」
「他確實怯懦,既不敢去S,也不敢大膽地活。
「可我有句罵錯了——
「我想他應當是有狀元之才的,我不該罵他才疏學淺。」
假母反復質問她有什麼錯處,得到的卻隻有這一句。
她怒極,最終與吊俏眼郎君一塊兒,割掉了鶯鶯的舌頭。
看著她痛苦S去。
……
王宏鶴又哭又笑。
咿咿呀呀地開始唱起曲兒來。
細聽之中,唱的竟然是他為鶯鶯寫的那些詩。
他踉踉跄跄地哼著曲兒離開,已然是半癲的姿態。
衙役詫異:「大人, 他——」
陸天闌微垂眼睑:「隨他去吧。」
後來聽聞平康坊的街上,多了個瘋乞丐。
他唱著曲兒又哭又笑地走遍平康坊,成了坊中一景。
世人都道:
「不愧是平康坊啊,街邊的乞丐都會唱豔曲兒。」
不過,卻很少有人知道,這本是個有狀元之才的學子。
……
此刻眾人目送王宏鶴離開。
陸天闌又問假母:
「鶯鶯是這樣S的, 那春紗和木蓮呢?」
36
S了鶯鶯之後,她也惶恐了幾日。
不過那些官差來了, 什麼也沒查出來,這事情不了了之。
日子一長, 假母連惶恐也沒有了。
直到她遇見了春紗。
「那個女人就像是橫空出世。」
「她剛到平康坊,整個長安城都是她的名字。」
「我不想聽,可那首《春紗色》每天都要被唱上十幾遍。」
她打心底就覺得, 豔詩裡的女人沒一個好東西。
春紗神神秘秘的, 甚至沒人見過她真人長什麼樣。
「真長得像天仙, 會每天拿白紗遮著臉嗎?」
假母炮制了之前的手法謀害了春紗。
把紅花茶送給她喝下去, 揭開她蒙臉的白紗, 果然是一張貌若無鹽的醜臉。
她開始了對春紗的「審判」。
春紗迷迷糊糊地道:
「錯?我沒什麼錯。
「這平康坊裡都是吃人的虎狼。
「我將自己塑造成這般模樣,他們便不敢隨意欺辱我。
「越是神秘的,越是有想象,他們會為我掏錢,我的假母也願意。
「我不過是——想要保護自己。」
春紗並不是個真正的美人, 或許隻看容貌她都得去北曲那樣的下等窯子裡。
她用自己的方式,頑強地活在了平康坊裡。
37
至於木蓮。
連續S了兩位名妓, 卻沒有任何人懷疑過她。
假母的膽子越來越大。
本來木蓮什麼德行她是知道的, 可是她不能容忍她也有了豔詩。
「憑什麼?憑什麼她隻是陪了一場酒,就能得到一曲這麼好的詩?
「她的命總比別人要好!
「明明這樓裡最黑心腸的就是她!」
木蓮野心極強, 平日裡樓裡陷害姐妹的事情她沒少做。
原本隻是搶恩客的小打小鬧, 假母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自從木蓮得了那首《春宵琵琶吟》, 身價倍增。
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妒火。
隻覺得木蓮越看越令她生厭。
於是她再次動手——
「隻是我這次運氣不好, 撞到了新上任的大理寺卿。」
「原本以為也就是個好糊弄的酒囊飯袋。
「沒成想,被你們查到了這裡。
「是我點子背吧, 這都是命數。
「我這一生啊,就沒碰見過幾件好事。」
她的話聽得我惱怒, 我道:
「說什麼命數不命數!
而我昨日有幸睡了這位大理寺少卿,學人留下了一首絕句:
「萬要」「你到了如今這般境地, 才真正是你咎由自取!」
鶯鶯、春紗和木蓮,她們活得大膽且熱烈。
即使生在地獄裡, 胸中也宛若有一把烈火在燒。
她們, 才不該遭遇這些!
38
一切塵埃落定。
假母與吊俏眼被羈押入獄, 等待畫押問斬。
隻是陸天闌本想提審她問紅花是如何來的。
沒曾想假母卻在堂上咬舌自盡了:
「不能說,這些我不會說的!」
……
而我又一次在羊肉湯餅攤遇見了陸天闌。
我追著他眼巴巴地問:
「大人,豔詩案已經破了, 現在可以幫我了吧?」
陸天闌神色冷淡:
「不幫,我要去查紅花案了,此案必有蹊蹺!」
我嗚呼哀哉地叫著。
要不——再幫他查個紅花案吧。
萬一查完他松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