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了聲。
「明天有空嗎?我們去民政局。」
電話那頭停頓了幾秒。
「出差,回去再說。」
「幾天?」
「不定!」
「江野!」我加重語氣,「我需要一個時間,你得給我一個時間。」
「我都說了不定!」江野的聲音拔高,隱隱帶著不耐,「我離婚協議書都籤了,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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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
「什麼?」
我說:「我隻給你兩天時間,後天隻要你出現在民政局,我留你一絲體面。不然你出軌的事,我會告訴給你的親朋。」
在我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電話掛斷了。
我可以想象到江野的暴怒。
他甚至會將手中的手機砸出去。
我並不關心他是真的忙還是找借口。
我隻在意我的目的能不能盡快達成。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第二天晚上,江野竟然找上了門。
「你怎麼過來了?」
「有事問你。」
「什麼事?」
江野看著我,突然哼笑了一聲:「我現在是連進門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他的陰陽怪氣讓我皺了皺眉。
「你到底想說什麼?」
江野沉下了臉。
「蘇禾,你過了。不管怎麼樣,這都是我們之間的事,你不應該去為難一個小姑娘。」
「你說什麼?」
「不承認?」江野眉眼中帶著諷刺,「你敢說陶夢被取消獎學金的事,跟你無關?」
「陶夢?誰?」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江野一震。
「哥?」
江恆從我身後緩緩走出,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江野。
「陶夢是誰?」
江野看看我,又看看他。
「你怎麼在這兒?」
「是我問你,陶夢是誰?」
「跟你沒關系!」
「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去查?」
江野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但卻固執地不開口。
我有些頭疼。
「行了,你先進去,我跟他說。」
江恆還想說什麼,我打斷了他。
「這是我跟江野的事,你別管!」
對峙半晌,江恆最後還是退回了房間裡。
看著江野,我吐出一口濁氣。
「陶夢的事,我不知道。但凡你動動腦子,都不應該來找我。我要是真想搞她,你們偷情的照片,你B養她的證據,我能讓她退學。江野,我隻想離婚,沒想生事,你……」
「偷情?B養?離婚?你出軌了?你們要離婚?」
……
我無語地看著江恆:「你能不偷聽嗎?」
江恆沒理我,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江野。
一聲厲呵:「說話!」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不用你管。」
「呵,不用我管?」
話音剛落,江恆一拳頭砸在了江野臉上。
「混賬東西!」
江野從來不是站著挨打的人。
即使他理虧,他也能把拳頭還回去。
看著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我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後來,他們是什麼時候停的手,又是什麼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第二天,我八點準時到達民政局,取了號,等著江野。
也就大概十分鍾過去,江野出現了。
他一聲不吭地在我身邊坐下,臉上帶著傷,神情頹然。
沒過多久,叫號叫到了我們。
我起身。
江野卻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
他聲音艱澀:「那天我是騙你的,我沒去找她,我跟她已經斷了。她給我打電話,說她的獎學金名額被取消,我知道不是你。我隻是突然很高興,我終於能有個理由去找你了。我沒想過離婚,我從來沒有想過跟你離婚。」
江野的聲音越來越低,甚至帶了哽咽。
我一直不太受得了江野哭。
當初我答應跟他在一起,就是因為他對我紅了眼。
可此時……
「江野,你哭得讓我,有點惡心!」
江野攥著我的手猛地收緊。
他遲鈍了半晌,有些茫然地開口。
「你說什麼?」
我掙脫開他,撕毀掉手中的紙片,重新取了個號。
「其實從事情發生到現在,我們都沒有好好坐下來談過。你沒有問過我是怎麼知道你出軌的,也沒有問過我了解到了些什麼。
「我們來捋一捋整個過程。從半年前開始,我們的夫妻生活就不太和諧。你鬱鬱寡歡,在買醉時遇到了陶夢,也許是因為她長得和我有三四分相像,也許是因為她更年輕更有活力,你沒按捺住,出軌了。出軌總歸是不對的事情,為了給自己開脫,你在我身上找問題。你說自從我過了三十歲,你就覺得我有點髒,因為我臉上出現的細紋,因為我不再飽滿的身材,你說我像一朵枯敗的花,隔得很遠都能聞到異味。
「江野,當你用那些刻薄的語言形容我時,你知道你在我眼裡有多惡心嗎?
「我開始懷疑我自己,我是有多不長眼才踩了一攤狗屎。狗屎粘在了我鞋上,它卻還在嫌我的鞋臭。」
13
我不留情面的話撕毀了彼此最後的體面。
離婚的過程很順利。
沒有糾葛,沒有爭吵。
工作人員提醒我們一個月後過來拿證。
我點了點頭。
江野已經起身離開。
我叫住他。
「你什麼時候去收拾東西?」
他頭也不回。
「扔了吧!」
扔了肯定是不可能的。
最後那些屬於他的東西都被江恆收拾走了。
收拾完東西,他親自下廚做了頓飯,又開了瓶酒。
「喝一杯?」
我沒拒絕。
江恆喝得有點急。
一杯酒灌下去,他扯扯嘴角開口道:「當初我真不知道江野對你抱著那樣的心思,我要是知道……」
我好笑地搖搖頭。
知道又如何?
從源頭上切斷我們的孽緣?
這樣的後悔沒意義。
「當初雙方家庭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還記得江野說過一句話,他說『我不知道跟她在一起後,將來會不會後悔。我隻知道,現在不跟她在一起,我肯定會後悔。』」
「你是因為這句話跟他在一起的?」
我搖搖頭。
「不是。隻是,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
我撐著下巴,晃著酒杯。
「其實想想,二十來歲的時候的我比現在勇敢得多。那時候的我敢和一個比自己小五歲的男孩兒未來,現在卻是不敢的。我甚至不確定,我還會不會去開始下一段。」
「蘇禾……」
江恆目光復雜地看著我,有愧疚、有心疼,還有絲絲我看不懂的東西。
我衝他釋然一笑。
「不用擔心我,我隻是突然想明白了。愛情這東西,來時轟轟烈烈,去時摧枯拉朽。別人給予你的東西,總是不長久的。不過也沒關系。這世上,生病了會S,沒錢了會S,可從沒聽說過沒有愛情會S的。」
我可能也是有些醉了。
加上對面的是江恆這個老友,於是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江恆一直沉默聽著,沒再說一個字。
第二天從床上醒來,江恆已經走了。
他給了我留了張紙條。
說他趕飛機,就不等我了。
他說他遇到了個挺不錯的女孩兒,這次回去後就準備和她在一起。
他說:「蘇禾,保重!」
14
因為離婚分散的心神被我很快收攏了回來。
繁忙的工作讓我沒有多餘的時間自怨自艾。
這也很大程度撫慰了我的情緒。
我已經很久沒去想江野了。
直到周易欽給我打了個電話。
「蘇禾姐,我知道我不應該聯系你,可是江野這半個月因為酒精中毒已經進了兩次醫院了,實在攔不住。現在隻有你能勸他。蘇禾姐,江野他,知道錯了!」
周易欽應該也沒指望他能勸動我。
所以看到我出現在醫院時,他一臉錯愕,忙不迭站起身,把位置讓給了我。
「你們聊,我出去抽根煙。」
我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
「還沒戒煙?姜願不是懷孕了嗎?」
周易欽臉色一僵,有些不自然,他抬了抬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回頭,發現江野正怔怔地看著我。
和我目光相撞,他倉促移開。
「江野……」
我剛起了個頭,他急切打斷。
他說:「我胳膊疼,左邊胳膊,每到下雨都特別疼。
那一年,我們有半年沒見面,我跟你說是被我爸關禁閉了,其實我在醫院,被我爸打斷了胳膊。我一直沒告訴你,怕你擔心!」
「那為什麼現在又要說?」
江野抬頭,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我扯扯嘴角。
「其實你現在說這個挺不合時宜的。如果當初你告訴我,我會覺得很心疼,覺得你是為我付出,可是現在……江野,那是你自己的決定,是你自己為了和你心愛之人在一起而做出的犧牲,好壞都該你自己受著。就像我,我選的人出了軌, 好壞也該我自己受著。」
江野眼中希冀的光逐漸黯淡。
他別過臉去。
「你既然連一點機會都不願意給我,那你過來做什麼?」
我垂眸看著他。
「我過來是告訴你,別把自己作S了,也別耽擱我半個月後的領證。江野, 我隻要離異, 不要喪偶。」
江野低吼:「你就那麼恨我?」
我頭也不回。
「易地而處, 你應該有S了我的心吧!」
15
我走得幹脆。
周易欽很是頭疼。
「我都把人給你叫來了,你就不能放下臉面好好說?」
江野冷著臉:「不用你管!以後我就是S了,你都不用再給他打電話。」
周易欽無奈。
「以後?哪裡還有以後!你要是真想挽回,你賭什麼氣?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你面對其他人和事的時候向來穩得住,怎麼就在蘇禾面前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江野把頭偏向了窗外, 不再開口。
他也不知道。
他想好好說的,他也想低頭。
可是面對蘇禾,他就莫名地覺得委屈。
明明錯的是他,可他就是覺得委屈。
就好像,蘇禾必須不計回報、不問得失地包容他一樣。
江野很慌。
從在機場看到蘇禾開始,他就一直處於慌亂中。
他一邊急切地想要做點什麼。
一邊又心如S灰,知道做什麼都於事無補。
蘇禾不會原諒他的。
出軌陶夢,是錯。
犯了錯,就想遮掩。
所以,在周易欽把事情點破的時候,他是有些惱羞成怒的。
於是口不擇言, 說了些尖酸刻薄的話。
說完江野就後悔了。
他一再警告周易欽, 不準把他的話傳出去,否則朋友都沒得做。
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對蘇禾。
羞愧,無地自容。
江野知道, 這段破爛的關系被丟棄, 是理所應當的。
隻是他很恐慌。
陶夢不止一次地來找過他。
她哭著說蘇禾欺負她。
「我收到了法院的傳票, 讓我把你給我的那些錢退回去。那些都是你給我的, 她憑什麼要回去?江野,你就由著她這樣欺負我嗎?」
江野聽完覺得挺好笑的。
其實蘇禾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睚眦必報,記仇得很。
如果不是陶夢誣賴她,她不一定能想得起來去討回那些錢。
就像蘇禾說的。
如果她真的要搞陶夢, 她可以讓陶夢退學。
陶夢還是想和江野在一起。
她覺得,既然江野要離婚了,她自然可以轉正。
可是她不知道。
江野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 除了她。
她是江野糜爛生活和荒唐過往的見證。
她和江野做錯的事一樣,是汙點。
沒有人會留著汙點在身邊。
那些錢, 陶夢早就花完了, 還不回去。
是江野把窟窿補上的。
隻有一條未讀消息:【我想你了。】
「(這」陶夢憤憤離開。
離開前打了他一巴掌,罵他虛偽。
江野受了。
不管是這一巴掌還是她罵的話。
出院後,江野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他靠這些麻痺著自己。
直到「S刑」來臨的這一天。
他沒有拖延, 也沒有反悔,乖乖地跟著蘇禾領了證。
蘇禾的狀態很好,依舊是自信張揚的。
江野看著她離開。
她突然回頭。
「江野,跟我道個歉吧!」
江野插在口袋裡的手在顫抖。
他張了張嘴, 卻始終無法吐出那三個字。
蘇禾有些失望,轉頭離開。
江野猛地上前一步。
「蘇禾……對不起!」
蘇禾的腳步停了下。
她抬起手揮了揮,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這次她的背影似乎更輕盈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