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熙的目光刻意躲避徐衍風，她已經完全清醒了，自然想起了所有。昨晚是徐氏與博雅的慶功酒會，參與比稿的設計公司的成員都出席了，她被好多人敬酒，一不小心喝多了，躲去安靜的地方放空大腦，沒想到徐衍風會出現。
他們接吻了。
她當時處在醉酒狀態，稀裡糊塗被徐衍風的話套路，以為那樣是報復他，殊不知是送上門給他佔便宜。她酒醒後慌忙離開，沒看清路撞到了凌煙。
凌煙情緒有些失控，加之對她有誤會，話不投機，莫名起了爭執，然後就發生了意外，她跌下臺階磕到腦袋，昏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夢，在夢裡把過去經歷的事回憶了一遍。
剛醒來的時候，她腦子還迷糊著，把夢境和現實弄反了，以為自己在出國的飛機上，而眼前的一切是她做的夢，這才有了抱住徐衍風不讓他走的迷惑行為。
夏熙想扯過被子把臉蒙上。
陸明霽還在等她的回答：“嗯？”
夏熙硬著頭皮道：“我記得。”
陸明霽不能排除她逞強的可能，認真道：“那你復述一遍昨晚的事情經過，你是怎麼摔下去的，喝多了沒站穩？”
“不是。”夏熙語焉不詳，“……跟人發生了一點小衝突。”
“誰？你跟誰發生衝突了？”
當時他不在現場，聽到動靜趕過去，所見的畫面是徐衍風抱著夏熙衝開人群，焦急和恐慌都藏在緊繃的面皮之下，嗓音沉啞地喊司機開車。
陸明霽把目光投向那個存在感極強的男人，難道是跟徐衍風？
徐衍風和夏熙曾經是情侶關系，據他觀察所知，兩人分手鬧得不太愉快，但是，徐衍風給他的印象不像是會跟夏熙發生衝突……
沒等他進一步猜測，病房的門被人敲響，打斷了他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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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還在這裡，確定夏熙沒事，松了一口氣，說：“要是不放心就留院觀察一天，沒其他的症狀就能出院了，以後少喝點酒，摔到腦袋不是小事。”
夏熙慚愧，跟醫生道謝。
醫生走出去，與剛進門的女人錯開身。
夏熙看著緩緩走來的凌煙，表情有些怪異：“你怎麼來了？”
凌煙手裡提著營養品，先看了眼徐衍風，她沒忘記昨晚夏熙出事時他看向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樣鋒利，寒光四射。
她一整晚沒睡，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那個眼神。
她怕被徐衍風誤會，也怕夏熙真有個三長兩短，她成了罪人，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所以一大早讓家裡的司機送她來醫院，方才親耳聽醫生說，夏熙沒有大礙，她提起的心落了一大半。
“我來看看你，跟你道歉。”凌煙放下手裡的東西，視線挪到病床上，語速緩慢，吐字清晰，是想說給另一個人聽，“你應該清楚，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有推你。那個時候，我松開你的手，你剛好用力往外掙脫，自己沒站穩跌了下去。”
事實本來就是這樣，她沒有撒謊，隻不過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去，像是她推了夏熙一把，夏熙才摔下臺階。
偶像劇裡女配陷害女主才愛用這一招，夏熙應該沒有那麼低級。
夏熙的確不想冤枉她，她摔倒是意外，但這個意外真的跟凌煙毫無關系嗎？不見得。
“你好像忽略了一點，如果不是你攥住我的手腕強行跟我吵架，意外根本不會發生。”夏熙靠在床頭，矮了人一大截，氣勢卻不弱，“這麼著急撇清自己，是怕我訛你？大可不必。”
病房裡另外兩個男人默不作聲。
陸明霽看出凌煙來者不善，但他見識過夏熙的戰鬥力，不擔心她會輸。他就沒見過有幾個人能在夏熙面前佔上風，除非是她不想搭理對方。
不巧，徐衍風也見識過夏熙的實力，從前在學校裡，有女生針對她，她都不讓他插手，她自己解決得漂漂亮亮。
凌煙壓不住蹭蹭往上冒的火氣，想與她理論，可她顧忌著徐衍風在這裡，不得不收斂脾氣，語氣別扭道：“我說了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我個人認為，讓人感受不到誠意的道歉不如不道，因為多半會讓人更惱火，好比我現在，就挺惱火的。”
夏熙經歷的事情多，待人處事跟多年前相比圓滑了很多，不再隨心所欲、張揚任性，因為沒人撐腰，沒有資本。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不給人留情面，之所以這麼對凌煙，不僅僅是因為她昨晚說的那些話，還因為她那一巴掌，讓她覺得窩囊。
她長這麼大，過得最艱難的那段時日都沒挨過巴掌，凌煙算老幾。
凌煙牙齒都快咬碎了，她就是多餘來這一趟。
她忍了又忍，換上稍顯真誠的口吻：“對不起。”
語氣真誠了又怎麼樣，心裡誠不誠隻有她自己知道。夏熙不想見她，多看她一眼她後腦勺就多疼一分：“說不出原諒的話，你走吧。”
她又不傻，難道看不出凌煙醉翁之意不在酒，壓根不是來跟她道歉的，是做戲給某人看。
夏熙在心底發笑，凌煙喜歡徐衍風大可以放手去追，她和徐衍風已經沒有關系了，她實在沒必要來為難她。有刁難她的精力，夠她追八百個徐衍風了。
凌煙覺得夏熙不識好歹，看向徐衍風，他沒有為她說話的意思，她更覺委屈，也不願再待在這裡白白受屈辱，扭頭就走。
眼見人走到門口，夏熙心裡還不大痛快，叫住了她：“你等一下。”
高跟鞋的“咔嗒”聲停下，凌煙回頭，夏熙對著她笑了下，不是那種友好的笑，含著警告的意味，凌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看懂她笑容裡的含義。
一股直覺湧上心頭，夏熙接下來跟她說的話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第233章 沒必要演下去
夏熙一臉平和地說：“那一巴掌我先記下了，再有冒犯，下回雙倍奉還。”
凌煙身子僵了僵，拇指指尖掐進食指指腹，她始終沒提那一巴掌，以為能糊弄過去。她不敢去看徐衍風的臉色，也沒回夏熙的話，直接走了。
陸明霽暗暗咂了下嘴，開始在腦海中搜尋自己過去有沒有得罪夏熙，好可怕。
夏熙偏頭，在床頭櫃上看到自己的手機，突然驚叫一聲：“糟了，我昨晚沒回家，我媽得急壞了！”
她慌忙拿起手機，卻沒看到未接來電，這不正常。
徐衍風的聲音適時響起：“我昨晚用你的手機給你媽媽發了消息。”知道她不想讓家裡人擔心，他隻字沒提進醫院的事。
夏熙沒辦法再忽略他，看了他一眼，再把視線移開，生硬地說了聲“謝謝”。
她看到了那條消息，徐衍風模仿她的口吻跟蘇瑾茹說晚上在朋友家留宿。
夏熙掀開被子，要求出院，她確信自己沒事了，不需要留院觀察。
徐衍風尊重她的決定，一個電話打給關河，吩咐他辦理好出院手續。
夏熙隻住了一晚，沒有東西要收拾，去衛生間裡換下病號服。
兩個男人短暫對視，沒有話聊。
等夏熙換好衣服走出來，徐衍風搶先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夏熙連一秒鍾的遲疑都沒有，開口就是拒絕，“昨晚麻煩徐總了。醫藥費多少，回頭發我手機上，我轉給你。”
徐總……嗬。
徐衍風心中冷笑，沉下臉，極度不喜歡她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樣子，像一尊冷冰冰的雕塑，不像活人。
陸明霽幹咳兩聲，勸夏熙：“你剛出院，誰能放心你自個兒打車，我送你。”
夏熙想了一下，沒有拒絕：“好。”
她隻是不想與徐衍風在私事上有牽扯，不是想逞強。
徐衍風見此情形，臉色更難看了，眼睜睜看著兩人並肩走出病房，夏熙懷裡還抱著陸明霽送的花，一束明豔的黃玫瑰。
因著雙方有合作，陸明霽回頭，客客氣氣地道別：“徐總，我們先走了。”
話落，陸明霽溫柔地攬過夏熙的肩，步伐邁得緩慢，為了遷就她。
夏熙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滿頭霧水，愣了愣，偏過臉低聲跟他說：“你太誇張了，我沒到行動不能自理的地步。”
陸明霽側頭，聲音壓得比她還低：“你忘了嗎？在徐總眼裡，我們是男女朋友關系，既然要演就得演得像一點。哪有女朋友受傷，男朋友一點呵護的表現都沒有。”
他要是不提醒，夏熙確實忘了有這一茬。都怪上回在同學聚會上玩的真心話大冒險，她讓陸明霽假扮她男朋友前來解圍。
那時候她沒想過之後還會跟徐衍風有交集。
“沒必要繼續演下去。”夏熙說，“瞞不過徐衍風的眼睛，他早就看出來我們是假的情侶。”
這種幼稚的戲碼騙得了他一時，騙不長久，他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陸明霽搭在她胳臂上的手指僵了一下，走到電梯前，自然地松開她，伸手摁鍵。
關河辦理完出院手續，來到病房，隻剩徐衍風一個人，臨窗而立，背影看上去十分孤寂，好似將其他人隔絕在外。
不敢貿然過去打擾，關河靜等了幾分鍾，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不得已開口提醒：“徐總，可以走了，上午約了城建局的領導打高爾夫。”
徐衍風回身，臉上沒有情緒，走到他跟前停了下，朝他伸手：“給我煙。”
關河愣了一秒，趕忙摸西褲口袋，將徐衍風常抽的煙遞到他手裡，連同一隻金屬打火機。
*
陸明霽開車，等紅燈時看了副駕駛座上心不在焉的人一眼，叮囑道：“回去以後要是有哪裡不適記得給我打電話。醫生的話你也聽到了，傷到腦部不是小事。”
夏熙神色恍惚，胡亂地應一聲“嗯”。
陸明霽：“你聽到我說什麼了？”
夏熙稍稍回神，瞅了他一眼：“你好啰嗦，比我媽更勝一籌。”
陸明霽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夏熙歪著頭看窗外，說：“檢查報告顯示我一切正常，醫生那話的意思是讓我以後少喝酒，不是說這次，別想偷換概念。”
陸明霽“呵”了一聲：“還真聽到了。”
夏熙方才在回憶醒來時的場景，她以為自己在做夢，抱了徐衍風，還跟他說了奇怪的話，她不理解徐衍風為什麼要回應她。
他說，他不走，他會一直在這裡。
他的腦子也不清醒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