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雙手抱臂，一句話沒說。
她想看看夏熙年紀輕輕，有什麼能力領導大家做出一個完美的方案，如果隻會說浮於表面的漂亮話，不如趁早退下來，讓更有能力的人坐上去。
辦公室裡安靜了一會兒，夏熙手裡拿著一支圓珠筆，尾端按在桌面，啪嗒一聲，啪嗒一聲，視線繞著會議桌掃了一圈：“都沒想法嗎？”
一個男設計師舉了下手，大家都看著他，他有些不好意思，聲音沒什麼底氣：“我聽說徐氏打算走高端路線，不如就往高大上的風格靠攏，就那種奢華風，反正徐氏不差錢。”
“人家還要求各有特色呢，你這就一個奢華風，未免太單調了，請問特色體現在哪裡？”
“再說了，奢華風的度假酒店徐氏集團旗下又不是沒有，人家沒必要復制。”
“說起特色，我倒有個想法，不如多設計一些風格，什麼日式風、東南亞風、地中海風、後現代風，顧客來到度假園區，喜歡什麼風格就訂購哪個風格的房間。”
夏熙還沒表態，這個想法就被其他人否了：“特色是挺多樣的，但我有個問題，哪裡體現統一了？”
提出這個想法的人反駁：“怎麼不能統一？這些風格都可以設計成高端線啊。高端，就是它們一致的主題。”
夏熙扶著額頭，他們為了貼題，已經快忘記設計的原則，開始胡言亂語了，高端算什麼主題。
瞧著夏熙頭痛的樣子，高歌翹起唇角，她以為組長是那麼好當的嗎？
話匣子一打開，大家討論得越來越激烈，到最後話題都跑偏了，夏熙拍拍巴掌，出聲提醒：“大家伙兒，我們的時間並不充足。今天是20號，元旦假期過完就要交出稿子，中間制圖至少得留出一個星期，除去三天假期，也就是說，我們隻有三四天的時間確定方案。時間緊，任務重，大家必須得高度重視起來，話題別扯遠了。”
夏熙給大家算完時間賬，氣氛頓時變得緊迫起來。
“媽呀，真不能闲扯了，感覺要火燒屁股了。”
“不算不知道，我還以為時間很寬裕。”
“怎麼辦，我現在大腦成了一張白紙，什麼都沒有，這樣不行，我要使勁想，想出好的id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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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熙就知道，不給點壓力，他們會覺得比稿距離他們很遙遠。這就是為什麼高考前要在班裡顯眼的地方掛上倒計時牌子。
高歌笑了笑，說了進入會議室後的第一句話：“有你不就行了。公開比稿的消息就是你最先知道的，之後徐氏才公布，關於他們想要的設計風格，你一定也能搞到內部消息吧。”
她這話是衝著夏熙說的。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看高歌，一會兒看夏熙。
夏熙皺起眉毛，她對高歌一再忍讓，不是懼怕她，是不想浪費精力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也是因為前幾次的明嘲暗諷對她來說不痛不痒。
這次高歌做得太過分了，夏熙把筆往桌上一扔，不打算給她留面子：“這就是你作為一個主案設計師的基本素養？沒能力，隻想靠投機取巧？虧我以前還覺得你隻是有個性，所以才不想跟你計較，現在看來不是，你就是沒素質，且心胸狹隘。我再說一遍，公開比稿的規則是徐氏高層票選，票數最高的設計公司勝出，你的意思是，讓我收買徐氏高層，把票投給我們博雅？OK，你要是肯出這個錢，我沒意見，我可以試著去溝通，看人家會不會被收買。”
眾人低下了頭，大氣都不敢喘，這是開撕了嗎？
高歌被堵得一句話說不出，臉色漲紅，過了會兒，又變得慘白。
其餘人也沒有幫高歌說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高歌不止一次有意針對夏熙了，實在沒必要，大家現在是一個團隊，有共同的目標，個人偏見再大也得收一收，為大局著想。
夏熙懟完人，一臉平靜，好似方才說狠話的人不是她：“我們至少要在今天的會議上討論出幾個可行的方案，再從中篩選……”
高歌剛被說沒能力，心高氣傲的她無論如何也忍不下這口氣，決定拿出專業水平，用實力說話：“做商務風。前面小裴說過，徐氏這次想走高端路線，商務風是最契合的。徐氏旗下的酒店各有風格，商務風的目前沒有。至於怎麼做出特色，我目前還沒有更細致的想法，但我們可以先確定大致方向。”
夏熙沒有被打斷的不悅，停下來看著她：“你覺得可行？”
高歌蹙眉，夏熙什麼意思，因為對她有意見，不想採用她的想法？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覺得可行，那就你來負責這次的比稿，其他人配合補充。”夏熙說。
高歌神色怔忡，她都準備好跟夏熙據理力爭了，怎麼也沒想到，夏熙這麼輕易就採納了她的意見。方才她們還吵了一架不是嗎？
第64章 同門師兄妹
元旦假期過後的第一天，比稿就開始了，地點定在徐氏集團旗下的君瑞酒店，為期三天，要求參選的每家設計公司演示的時間盡量控制在十五分鍾內。
代表博雅設計公司的八人團隊一大早分兩輛車整裝待發，前往君瑞酒店。
車裡人一開始還保持著嚴肅的氛圍，行駛到半路就有人憋不住了：“我好緊張，要吐了，我高考去考場的路上都沒這麼緊張。”
“有點出息。”
“你有出息你別抖腿啊，害得我也跟著抖，你別挨著我坐了。”
一句話，整個車的人都破了功，撲哧聲接連不斷，氣氛總算沒那麼緊繃。
四十分鍾後，兩輛車先後停在君瑞酒店門口。附近已經停了一些車，都是跟他們一樣，前來參加比稿的設計團隊，還有從外地來的。
彼此都是競爭對手，下了車，互相對視，空氣裡火花四射。
“夏工，這麼巧，你也來了。”其中一位從奔馳車裡下來的中年男士走上前來主動跟夏熙打招呼。
博雅的同事們都看向那人，不認得他。
夏熙客套地回應：“章副總，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你。”
高歌沒跟夏熙坐一輛車，從另一輛車上下來，撞見兩人寒暄的場景，微微訝異。那個章副總，別人或許不認識，她卻是見過的。
呈柏設計公司的章萬裡，不僅是副總，還擔任設計總監。
呈柏是南城數一數二的設計公司，規模比博雅大多了，成立時間也很早，他們的副總竟然對夏熙如此客氣。這正是高歌感到困惑的地方。
章萬裡笑笑，語氣裡充滿遺憾：“當初沒能拉你來呈柏太可惜了。”
夏熙回以一笑：“呈柏很好，是我自知能力有限。”
“你啊，就是太謙虛了。”章萬裡說，“要是哪天你改變主意了，記得聯系我，呈柏的大門隨時為你打開。”
“謝謝章副總抬舉。”
章萬裡掃向夏熙身邊的其他人，眼睛眯了眯：“別的先不說，這次我們可要成為對手了，期待你在比稿中大放光彩。”
夏熙回道：“也很期待呈柏的作品。”
雙方短暫錯開，又一致往酒店裡走。
小裴按捺不住好奇心，跟上夏熙的腳步，問她：“夏工，你跟呈柏設計的副總很熟嗎？”
“不是很熟。”夏熙簡短道，“國外碰見的，我還在學校念書，他想拉我去呈柏當設計師，我拒絕了。畢業後他又邀請了一次，我還是拒絕了。”
“媽呀，呈柏的橄欖枝你都拒了，你也太牛了。說起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哪所學校畢業的？”
夏熙是空降兵，沒經過面試環節，也就沒從人事部那裡聽說過有關於她的簡歷。
夏熙邊走邊說：“本科南城大學建築系，沒讀完，後來去了倫敦大學，學的建築設計與制造。”
“我突然想起來，我們陸總也是倫敦大學的，所以你倆是……”
“他是我學長，我倆博士研究生時期一個導師。”
“怪不得。”
高歌聽聞兩人的對話，一連被震驚好幾下，先是呈柏的副總對夏熙態度熱絡，眼下又得知她和陸總在國外留學期間是同門師兄妹。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陸總對她頗多關照。
高歌視線落在夏熙的側臉上，她跟人說話時一臉尋常，看不出一絲得意、炫耀之色，停在電梯前，伸手按下上行鍵。
眼前的她與之前的她並無不同，可又有哪裡不一樣了。
高歌以往總是有事無事跟她嗆聲，此刻卻有些沉默。
電梯上到八樓停下，一行人出去，由夏熙領頭，往同一個方向走。大家步伐一致，威風凜凜，頗有種古時候徵戰沙場的氣勢。
大會議室裡能容納上百人，抽籤決定比稿順序，夏熙作為博雅的代表，上前抽了一個號碼，展開看過以後，跟身後的隊員匯報：“我們在明天下午。”
大家面露喜色：“夏工手氣挺好的，咱們演示的位置不靠前也不墊底。”
比稿期間，其他公司可留下觀摩，也可自行離開，大家一般都選擇留下來，想看看別家公司的作品，提前有個底。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會議室的門再次打開，大家扭頭看去，以為是哪家公司的設計團隊姍姍來遲，卻不想來人通身貴氣，身後跟著幾位精英人士。
現場的徐氏高層呼啦啦站起來，不管是年長的還是年輕的，無一不面帶恭敬地看著為首的那一位。
前來參選的團隊成員不明所以，也都站了起來。
徐衍風眼神掃過去，看見了人群中的夏熙，她穿著淺杏色的呢料西裝，同色系半身風琴裙，腰部系著細細的黑色皮帶，將寬松的西裝勾勒出腰身，波浪卷發扎了個低低的馬尾，具有衝擊力的明媚五官被她身上清冷的氣質衝淡了幾分。
視線一掠而過，徐衍風抬手壓了壓，示意大家坐，而後脫下黑大衣遞給身邊的助理，穿著裡邊一身煙灰色西裝，落座於主位。
消息傳播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現場的人都知道眼前這位是徐氏集團如今的話事人。
“開始吧。”
徐衍風看著前方大屏幕，淡淡吩咐一聲，比稿就拉開了序幕。
然而，在觀看了前面幾家公司的設計稿後，博雅一眾人的自信心受到了打擊。
高歌呼吸都不順暢了，微微歪著身子，靠近坐在她左手邊的夏熙，手擋在嘴前低聲說：“對手實力這麼強，我覺得我們有點懸。”
這次參與比稿的方案是她提議的，她比誰都緊張。
夏熙聞聲瞥了她一眼，真稀奇，高歌居然用這麼正常的語氣跟她說話，以往不夾槍帶棒就不舒服，今天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是有點懸。”夏熙回她。
高歌：“……”
*
上午結束，中午一眾人留在君瑞酒店的餐廳用餐，周圍嘰嘰喳喳討論的都是比稿相關的話題，休息一個半小時，下午繼續。
一整天下來，看了太多設計稿，腦袋都暈了。
當天最後一家設計公司演示完，大家都有種解脫的感覺，紛紛起身，如潮水般往外湧。
夏熙去了趟洗手間，五分鍾後，給團隊裡其中一人發消息，讓他們先坐車回去，不用等她，她稍後自己打車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