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開了就離開了，緣分已盡，恩怨斷絕，從此兩個世界，各自安好。
偏偏讓她回來，偏偏讓她看見他們這悽慘破碎的樣子。
是因果、還是報應？
“我帶不走鳳胤，怕是也帶不走你。”
她笑了一下，裡面是難得的挫敗和頹然。
“阿湛，你幫我想想，我該做什麼？”
宋君湛凝望著她：“陛下是不想再見我們嗎？”
蕭黎：“不是。”
宋君湛了然：“那就是我們在陛下心中的分量還不夠。”
“什麼？”蕭黎立刻否認：“並非如此，我隻是不知道該如何救你們。”
她若是拿回這個世界的力量，必然會傷害他們，她不想這樣。
宋君湛看著她：“我的陛下，張揚肆意、囂張無畏，傲視天下蒼生，隻要陛下心之所向，必定披荊斬棘，達成所願，哪怕離開這個世界。”
蕭黎心口一顫，果然不愧是最了解她的丞相，看得比誰都通透。
他知道她的離開不是必然或者迫不得已，而是她努力奔向、奮力達成的目的。
宋君湛：“陛下不必覺得虧欠我們，你是君，我們是臣，臣為君死，無上榮耀。”
“陛下可以不用為了救我們努力，我們知道陛下會離開，所以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那十年有餘的相處，美好的回憶足夠填平心裡的不甘，我們在等，卻不是一定要回應，因為我們早就做好了陛下不會再回來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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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陛下回來了，隻是證明我們的等待是有意義的，就算灰飛煙滅，也不會再遺憾。”
他上前，輕輕的吻了吻蕭黎的額頭：“陛下總說自己無情，可陛下卻最是心軟，也最怕虧欠別人，是不是我們的情意太深重，讓陛下也感覺到了負擔了？還是陛下也終於會用心來愛我們？”
蕭黎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心情復雜得難以言喻。
而宋君湛問出來，也不是非要一個答案，因為也許他的陛下都不知道真正的答案。
所以他一如往昔般溫柔深情的看著她：“陛下不用往回看的，你往前走，我們一定會追隨而至，我們要的不是陛下回頭跟我們去過那人間煙火的平凡日子，而是追隨陛下直上頂峰，站在陛下身邊的那一份榮耀。”
他緩緩後退，竟是抬起衣擺跪地，目光堅定：“臣宋君湛，恭迎陛下回歸！”
蕭黎緩緩退後一步。
宋君湛堅定的跪在那裡。
蕭黎久久凝望著他，突然在某一瞬間，茅塞頓開，她笑了一聲，然後瘋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暢快的笑聲傳遍整個雪山，靈氣震蕩，無邊無際。
蕭黎笑啊，放肆的笑。
“宋君湛！”她眼角含著笑出來的淚，定定的看著他：“你好樣的。”
宋君湛依然愛她，但他在跟她提要求。
他不要一個心愛女子的拯救，他要的是他的陛下。
如果救他的人是女帝，他不在乎生死。
如果救他的人隻是心愛的姑娘，他不在乎是否獲救。
他跟蕭黎之間，從來就不是單純的男女之情，而是傲視的女帝和她最忠心的臣子。
從離開那一刻起，蕭黎就不是什麼女帝了。
她從來都活得清醒，把這個世界當作一場遊戲，哪怕成功通關，可回到現實裡，她立刻抽離，認清情況，過原本的日子。
應鍾跟她回去了，她知道這是真實的，但事實上並無區別，都結束了，回到自己身體裡，這才是現實。
然而她卻回來了，但走在這個世界的每一步，都是那麼的別扭又無奈。
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可自己又想不明白，原來是她把帝王的傲然和雄心丟了。
她並不覺得自己離開是錯，也沒覺得自己多愧疚，隻是心疼他們，想救他們。
然而她卻沒弄清楚，她該用什麼身份去救他們。
她是蕭黎。
蕭黎用什麼身份去救他們，故人？還是情人？
都不對，她先是帝王，再是情人。
隻有他們的帝王才能有資格拯救他們。
不是她吞噬了多少力量就能強大改變一切，而是隻有她提起帝王劍，才能成為這個世界的意識。
她是明熙女帝！
蕭黎收斂了笑意，退後一步：“起來吧，我知道了。”
宋君湛笑著起來：“謝陛下。”
第422章 陛下有令，他無所不往
宋君湛從容的站到她身邊，主動介紹起自己的情況。
“我的身體鎮壓在這雪山之下，這無極山的規則融在我身上，我要是出來，這雪山崩塌，整個天下都會面臨滅頂之災。”
“而且我不能離開身體太久......”
宋君湛一抬手，無數朵與白雪融為一體的花朵從雪中飛起，最終匯在一起，凝聚成一朵如水晶一般剔透，散發著濃鬱寒氣的冰花。
“捏碎這朵花，不管陛下在哪裡，我必然攜風雪而至。”
他出無極山，對天下是滅頂之災。
但隻要陛下有令，他無所不往。
蕭黎收下冰花放入領域，紅月察覺到，立刻飛來接住，用靈力拖著將它帶往宮殿裡，用盒子裝起來，跟旁邊那一塊小老虎形狀的玉放在一起。
那塊玉是鳳胤放到她懷中的，他被規則帶回去，什麼都沒說，但用意跟宋君湛必然是一樣的。
宋君湛察覺到自己快要離開，叮囑道：“陛下既然回來了，請務必去一趟雷澤，戎將軍怕是撐不住太久。”
蕭黎：“戎擎怎麼了？”
宋君湛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來，隻是神情復雜：“陛下去看了就知道了。”
宋君湛消失了，風雪之顛，隻有蕭黎一人獨自佇立。
蕭黎靜立了片刻，等心中的混沌漸漸清明，這才起身下山。
走到半山腰，她再次遇到了那個老者，他的面前躺著兩具屍體。
顯然是他和那個鄰居。
蕭黎見到宋君湛，情緒太過復雜，一時間沒想起來要問這事，但他卻把兩人送上來了。
老者生前修為很高，哪怕是靈魂應該也是能用法術的，可惜這是在無極山。
他被壓制得厲害，跟普通的鬼魂沒什麼區別，無數次想去拿身體上的芥子袋，可都隻能穿過去，無能為力。
察覺到蕭黎出現，他轉身，連忙喊道：“小娃娃，過來，快過來幫個忙。”
蕭黎頓了頓，抬步走過去。
老者指著自己身體：“這是不是小娃娃你弄出來的？你可真是太厲害了，不過還得請你幫個忙，把芥子袋打開。”
蕭黎抬手一勾，芥子袋飛落到她手裡。
上面還有微弱的靈魂意識，她需要抹去才能打開。
她正要動手，卻突然看到芥子袋一角繡著兩個字----秦霄。
秦霄！？
蕭黎都震驚了，看向老者：“你是靈霄派的創始人秦霄？”
老者頓時得意的捋了一把胡子，然後故作姿態的咳了一聲：“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蕭黎才不在乎他當年勇不勇：“你不是已經死了七百多年了嗎？”
秦霄瞪眼：“胡說，老夫上來用了兩年，死後不到三年，滿打滿算才離開宗門五年，哪兒來的七百多年？”
蕭黎暫時不跟他辯駁，而是看向旁邊的人：“那這位怎麼稱呼？”
秦霄白那人一眼：“還能是誰，楊懸唄，看著就討厭，生前跟我做對，死後也死我旁邊，晦氣！”
楊懸......
楊鈞娶的是劉砚的妹妹劉昕，兩人情投意合，但劉砚那關卻怎麼過不去，最後楊鈞不得不求蕭黎出面說這個媒。
劉砚是蕭黎的死忠，都不用蕭黎怎麼說，隻要她表個態，劉砚自然會給蕭黎這個面子。
可蕭黎怎麼會舍得忠臣寒心，特意叫了劉砚來問明緣由。
劉砚說他嫌棄楊鈞比他妹妹大十歲，又說楊鈞是笑面虎，太過奸詐狡猾不是良人，還嫌棄楊鈞總是穿黑色的褲子。
總之就是看楊鈞不順眼，十二萬個嫌棄的理由。
蕭黎都被說得哭笑不得，知道他就是單純看妹夫不順眼之後，親自替楊鈞擔保。
然而劉砚還是不願意，幾番掙扎之後，他才說出自己真正嫌棄楊鈞的原因。
他覺得楊鈞是女帝身邊最重要的將軍，他的職責就是護衛陛下，就該一生都奉獻給陛下。
他怕楊鈞成家之後會分心，怠慢陛下，所以不同意。
蕭黎那時都不知道該感動還是無語，劉砚的忠心稍微有點兒偏激，他自己不成親，還不讓楊鈞成親，哪怕因此阻止妹妹的姻緣。
這婚最後還是蕭黎下旨賜的，劉家家貧，就供出了劉砚這麼一個人才，但劉家姑娘跟著哥哥學，也是識文斷字，落落大方。
兩人成婚第二年就生了一個兒子，楊鈞把命名權交給了大舅子。
劉砚起的名字：懸，希望這個孩子好好讀書，口若懸河、出口成章，若做了錯事，知道懸崖勒馬，及時改正。
楊懸。
蕭黎見過這孩子三次，是個乖巧秀氣的小男孩兒。
而她離開的時候這孩子才五歲......
蕭黎：“他的魂魄呢？”
秦霄：“不知道，他死沒多久就不見了。”
說到這個他還挺落寞：“以前我總是跟他吵，吵到最後死都死一塊兒，可真死了他魂兒不見了，都沒個人陪我說話，這人永遠都這麼可恨，一輩子做的事沒有一件不讓我堵心的。”
蕭黎拿著那個芥子袋，告訴秦霄真相：“我上山來的時候，距離那場大戰已經一千年了，在大家的認知裡，你這位靈霄宗的第一任宗主都死七百多年了，現在人間還沒有人能突破四百年的壽歲。”
也就是說，他不可能聯系得上他的妻子，甚至兒子和孫子都聯系不到。
秦霄也是被這個真相震驚了，但也很快明白過來。
“無極山......的時間跟外面不一樣......”
蕭黎把楊懸的屍體埋了回去，現在帶回去，楊懸立刻會成為一具枯骨，他暫時還是留在這裡，等待合適的機會。
秦霄也面臨著選擇。
留在這裡，他是孤魂，什麼時候消散都不知道。
可如果離開......七百年，他回山下，物是人非。
猶豫片刻，他做出了決定。
“還請道友幫老夫下山，不管山下如何，我都該回去看一眼。”
求仙問道的路他已經走不了了，雖然不知道下山之後他還能堅持幾天，可至少該回去再看一看，給妻兒一個交代。
也是.....落葉歸根。
蕭黎不會拒絕這個請求：“好。”
第423章 雷澤
蕭黎不受無極山限制，帶個人下山不難，然而她才帶著秦霄走了一步，竟是直接跨越千裡到達了山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