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聽見紀母扯著嗓子喊：「許意，我問你！
「你憑什麼把我兒子趕出來住？
「我告訴你，我早就找律師打聽過了！
「那是你們的婚房，是你們的共同財產，我兒子有權利住在那個房子裡！
「還有，聽說你要跟我兒子離婚？你可真逗！
「結婚三年了，你那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們老紀家沒嫌棄你不能生就算了，你倒嫌棄起我兒子了！」
我在蒙蒙亮的天色下翻了個白眼。
「紀恆沒說我為什麼要離婚嗎？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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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
紀母又喊道：「說了！那又怎麼樣？
「我兒子工作好、工資高，有女人看上他很正常！你連這點小錯誤都不能包容嗎？
「我就說你們城裡人就是事多，天天都不消停，當初就不該同意我兒子娶你！」
我徹底沒了困意。
「既然您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
「那正好，我有些話，也想當面跟您說。」
幾個小時後。
我把車停在紀母家樓下。
這是棟老樓，位於城郊。
去年，紀恆升職後，執意要給紀母買個新房子。
我沒意見。
但紀母S活不同意。
還說：「兒子，媽不像某些人，圖你的錢，圖你的房子。
「媽隻有你這一個兒子，不想看見你因為工作太忙，累壞自己的身體。」
回想著過去種種。
我爬上 6 樓，按響門鈴。
11
「你要我兒子同意離婚也可以，我們有個條件。」
紀母在沙發上正襟危坐，垮著臉看我。
趕在她開口前，我糾正道：「我與紀恆住的房子是婚房沒錯。
「但，並不是我們的共同財產，而是我個人的婚前財產。」
我拿出一個文件夾，放在紀母手邊。
「這裡面有一份婚前協議書。
「紀恆籤了字，也按了手印，您可以看看。」
三年前，在我決定和紀恆結婚時。
他買不起新房，更還不起貸款。
為此，我媽堅決不同意我們領證。
後來，她見我心意已決，也就松了口。
她說：「隻要紀恆把這份婚前協議書籤了，我就同意你們領證。」
其中有這樣一條——
【女方婚前購買房子一套，為女方婚前財產，由女方個人所有。】
紀母瞪我一眼。
用食指沾了點口水，開始翻看協議書。
大概隻看了幾行，她突然把協議書摔到地上。
「什麼協議不協議的，我們那村裡都實誠，從不在背後算計人。
「我隻知道，我兒子從你們結婚起就住在那房子裡。
「我巴不得你們今天就離婚。
「但房子，必須按市值分我兒子一半。
「你們家都是文化人，要面子，但我老臉一張，不要也行。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你爸媽那鬧去！
「讓你們街坊鄰居都看看，你，許意，是個跟別人結婚 3 年還生不出孩子，被人甩了的二手貨！」
12
「阿姨，您再看看這個。」
我打開手機相冊，找出連夜剪輯好的音頻和視頻。
一個是沈瑩親口承認，肚子裡的孩子是紀恆的。
另一個，是紀恆親口承認，他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隻聽了一半。
紀母指著我吼道：「你是在汙蔑我兒子！
「許意，你就是看他太優秀，故意汙蔑他！」
我收起笑：「優秀？紀恆哪裡優秀？
「上大學時，他的學費是我爸資助的。
「畢業之後，他進的公司是通過我閨蜜介紹的。
「他住的房子、開的車，也全都是在我名下。
「所以，您說說，他到底優秀在哪？」
顯然，此時的紀母隻在意怎樣才能把視頻刪除。
她用蠻力搶過手機。
胡亂點擊屏幕上的刪除鍵。
我輕聲提醒：「就算您刪一百次、一千次，也是沒有用的。
「我已經把紀恆出軌的所有證據都備份了。
「在我來這之前，我已經把這些視頻、音頻發給了紀恆公司新上任的領導。」
忽然想起什麼，我環顧四周，而後看向紀母：「阿姨，這個老房子，我打算賣了。
「您趕快讓紀恆給您找個新房子，搬出去吧。」
她嘴唇顫抖：「許意，你說啥夢話呢？
「這房子是我租的，你憑啥賣？」
我搖了搖頭。
「阿姨，您還沒聽房東說吧？
「就在昨天，我已經把這套房子全款買下來了，明天和房東去辦過戶。
「之後我會安排中介來看房子，希望阿姨您配合，別給中介添麻煩。」
紀母把茶幾上的物件統統摔到地上。
「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都不會開門！」
我起身朝門口走去。
隻說了句：「到時候您不開門，我可是會報警的，說您私闖民宅。
「反正您剛剛也說了，您老臉一張，不要也行。」
剛走到樓下。
意料之中地，我接到了紀恆打來的電話。
「許意，你去我媽那發什麼瘋？
「你就是看我媽年紀大了，好欺負，所以對她咄咄逼人，你怎麼不敢來找我發瘋啊？」
我說：「別急，這就來。」
13
我沒停歇，直接驅車來到紀恆公司樓下。
「叮——」
電梯門打開。
一個身穿套裝、小腹微隆的女人映入眼簾。
聽到聲響，她從手機上移開視線。
「來了？人都在辦公室裡呢，幫你盯半天了。」
她是我閨蜜，林夕。
那天會在婦產科偶遇紀恆，就是陪她去做孕檢。
她指了指站在身後的助理。
「你把 U 盤交給她就好。」
半個月前，林夕受公司總部調動，來到分公司做主管，和我一起策劃了今天的「行動」。
「喏，你看那。」
她指向牆上的巨大 LED 顯示屏。
「等會兒，你就能在那看見紀恆的臉了。」
她的助理動作很快。
兩分鍾後。
顯示屏開始播放紀恆與沈瑩的視頻，聲音調到最大。
此刻，在場的員工至少有幾百人。
他們放下手裡的工作，紛紛抬頭看向大屏幕。
那個向來對他們極其嚴苛的紀經理，如同一隻喪家之犬，向我承認他與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那個三年前來公司實習的小白花沈瑩。
神色倨傲，向我炫耀她是如何勾引我丈夫。
下一秒。
二樓的一間辦公室門被打開。
紀恆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沈瑩。
恰好這時，視頻播到他跪在沙發前，求我別離婚的監控畫面。
沈瑩不可置信：「你就這樣對我？
「你明明剛才還說過一定會和許意離婚，然後和我結婚的！」
見紀恆沉默不語。
沈瑩走下樓梯，怒氣衝衝地朝我走近：「你說過不會錄音的。」
我佯裝疑惑：「我說過嗎？」
又笑著說：「我隻說過，我不會用手機錄音，但我從沒說過不用錄音筆。
「是你理解錯啦。」
沈瑩咬牙切齒：「大家都是女人，你這樣對我，不太厚道吧？」
「你想要厚道是吧？」
我點了點頭：「行，我給你。」
14
我側頭看向林夕。
做了十幾年的閨蜜。
隻用一個眼神，她就能知道我需要什麼。
「我就知道你要來波大的，早給你準備好了。」
說著，她遞給我一支麥克風。
我接過，舉到嘴邊。
「沈瑩，你有沒有想過，紀恆能有今天，都是託了誰的福氣？
「你能看見他溫柔紳士，那是因為我調教得好。
「你能看見他從名校順利畢業，那是因為我爸資助了他的學費。
「你能看見他年輕有為、薪資豐厚，那是因為我閨蜜把他介紹給了這家公司的老板。
「總而言之。」
我垂眸看著沈瑩脖頸上的項鏈，以及身上的名牌連衣裙、名牌背包。
「就連你能有今天，也都是託了我的福氣。
「三年前，你明知道紀恆已婚，還故意勾引。」
我抬眼看向紀恆。
「你呢，明明從我這裡得到了那麼多好處，還有臉出軌。
「你們兩個，倒是挺般配的。」
我拿出婚前協議書，舉到紀恆面前。
「協議裡寫得很清楚，如果男方因出軌等問題導致婚姻破裂，自動淨身出戶。
「你應該沒有忘記吧？」
紀恆張了張嘴唇。
我搶先把另外兩份協議塞進他手裡。
「這是離婚協議，我已經籤過字了。
「明天 10 點，帶著籤好字的離婚協議來民政局。」
忽然想起什麼。
我說：「對了，你不用回來收拾行李了。
「你的個人物品，我已經找人打包好，送去你媽那了。
「至於我以前送給你的東西，如果你想要，可以去樓下的垃圾桶裡找找。」
話音剛落。
林夕的助理小跑到我身旁：「許小姐，您的 U 盤。」
我接過, 轉身把 U 盤丟到沈瑩腳邊。
「送給你吧，就當是……我送給你們孩子的出生禮物。」
……
第二天, 民政局裡。
看著面前的兩份離婚協議書, 在雙方姓名那一欄裡, 分別籤了我與紀恆的名字。
恍然想起我剛和他談戀愛的時候，曾誇過他的名字好聽。
彼時, 紀恆拉著我的手, 在操場散步。
他說：「我向你保證，以後，我的名字永遠都會跟在你的名字後面。
「許意、紀恆, 永遠不分開。」
6 年過去。
我似乎還能聞見那年, 紀恆最愛穿的白襯衫上散發出的洗衣液清香。
也隻是過了 6 年。
這兩個名字, 就從結婚證上, 到了離婚證上。
15
2024 年的除夕夜前。
我例行去醫院做全身檢查。
「叮——」
電梯門打開。
不算明亮的燈光下，許久未見的紀恆正靠牆站著，他穿了一件幾年前的襯衫, 滿是褶皺。
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打理過。
原本利落的短發也有些擋眼睛，下巴布滿青灰色的胡茬。
他愣了幾秒。
「好久不見了。」
「你……過得好嗎？」
我看著他：「你是希望我過得好, 還是期待我過得不好？
「你知道的，我過得最不好的幾年, 就是和你離婚之前。」
他又問：「那你來醫院，是身體不舒服嗎？」
「我要去法國出差，今天來做體檢。」
紀恆點了點頭：「沒有不舒服就好。
「但是，我過得不太好。」
我側頭看向樓層索引。
剛剛紀恆是從 13 樓下來的。
而 13 樓，是精神醫學科。
關於他和沈瑩的事情, 我有聽說。
和我離婚後的第三天，他們就領證了。
因為紀恆是淨身出戶, 剩下的存款根本不夠他再舉辦婚禮。
也隻能和沈瑩、紀母一起擠在一個小房子裡。
和紀母同住一個屋檐下, 沈瑩的日子會不會好過，我能想象到。
幾個月後，沈瑩的預產期到了。
聽林夕在醫院工作的朋友說，沈瑩原本打算剖腹產。
但紀母堅持要她順產。
說剖腹產對孩子不好，順產才有利於孩子的大腦發育。
沈瑩是個孤兒, 沒有娘家人，又身材瘦小。
最後，她在產房耗費了 3 個多小時。
不僅導致她大出血, 還導致嬰兒臍帶繞頸。
「您撥打的用戶無法接聽。」
「（「」「當初我不該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離婚之後我才發現，我還愛——」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
我連忙反駁：「打住。
「你後悔, 不是因為你愛我。
「而是因為你在離婚後失去了一切, 金錢、名聲，所以你才會後悔。
「後悔被我發現，後悔淨身出戶。」
面對紀恆，我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憤怒。
更多的, 反而是釋懷。
我隻用了 6 年，就看清了一個男人，逃出婚姻圍城，重獲新生。
但紀恆與沈瑩。
或許要用一輩子, 來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我走進電梯。
「從此以後，紀恆，你自求多福吧。」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