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我張羅了一大堆東西準備和老公回老家過年，卻無意間看見一條訊息。
「不回來才好，省得回來鬧心。」
思緒百轉千回，轉念我便訂了海島雙飛親子遊鑽石套餐。
帶孩子上飛機前，我給老公發了條訊息。
「帶果果去完成作業，過年就不和你一起回老家了。代我問你爸媽好，記著把新年紅包給孩子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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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年關將近，公司財務忙到起飛，我身為財務總監已經連軸轉了好幾個通宵。傍晚，一回到家，老公饒有興致地湊到我跟前。
「老婆，過年你有什麼安排？」
我滿臉疑惑：「不是說好帶果果去看海嘛，老師特別布置的寒假作業。」
「對對對。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怎麼，計劃有變？」
支吾了半天，莫凡張嘴：「我媽說想孫女了，讓我們回去過年。」
一股邪火莫名蹿出，「上周不是商量好過年要去京市和大哥團聚，也就是你大舅，說是久病纏身團聚一次少一次，指不定哪天人就沒了。為了讓你媽坐得舒服點，我特意定的頭等艙。現在又說不去了！？況且，我海邊的機票和酒店也定好了，難不成現在全退了！？」
莫凡僵在那裡，不吱聲。
「決定好的事情，怎麼說變卦就變卦。每次都這樣，有意思麼？」明著不好說什麼，我指桑罵槐了一通，然後生氣走進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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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煩意亂，我一頭扎進浴池，將身體一點點淹沒。直至將自己憋死前那一秒，我本能地將頭伸出水面。
大口喘著粗氣，飢餓般呼吸著氤氲中的氧氣。
我知道，我還是想活著的，而且必須要好好地活著。
許是洗澡後平添困乏，倒床沒多久我就睡著了。夜裡，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向我靠近。
莫凡急促的呼吸聲在我耳畔盤旋，他的手也開始在我身上遊離。
接下來的事情昭然若揭。
一番雲雨過後，他滿足地靠在床頭。
「老婆，我想了想，我們過年還是回去吧，我媽說過年都是闔家團圓，她去親戚家也不合適。機票錢損失了就損失了，等於我們花錢買了個團圓，虧了多少我都補給你。」
我遲疑幾秒，問道：「那果果的寒假作業怎麼辦？已經答應孩子了。況且我隻有這幾天假期，收假就跑不成了。」
「果果還小，以後有的是機會去海邊，沒事，回頭給她買套樂高哄哄，她保準就把這事忘了。」
「你怎麼這樣？在孩子面前說話不算數，你讓她怎麼想，她都五歲了，是有自己思想的。」
我坐起身來，梗著脖子準備跟他理論。
「睡吧，老婆。這事就這麼定了，你這幾天得空準備年貨，我們除夕回家。」
說完，莫凡關了床頭燈，一股腦縮進被窩。
一股酸澀撲鼻而來，我委屈得不能自已，任由淚水浸湿被角。說不上是哪裡不對，但結婚後的日子確實讓我越過越糟心。
又一個黑夜侵蝕我的睡意。
而旁邊的莫凡，呼嚕聲卻震耳欲聾。
第二天清晨，莫凡出奇地起個大早，剛走到客廳，就被他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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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老婆，吃早餐了，有你最愛吃的前門豆漿油條。」
心一驚，「前門離這兒十公裡呢，這麼冷的天，你大清早跑去買的？」
「可不是嗎？來回騎車那是真冷啊，不過還好，豆漿熱乎得很，你快來嘗嘗，跟店裡的味道一樣不？」
喝著熱乎的豆漿，吃著酥脆的油條，望著眼前的莫凡，這個我愛了十年的男人，一瞬間仿佛昨夜的黯然傷神都不復存在。
上班前走到玄關處，我忽然停住腳。
「老公，年貨我會備齊的，你不用操心了。」
雖說心裡有一百個不情願，但顯然莫凡的態度已經很堅決。他這般討好，明擺著就是要一個我心甘情願放棄旅行跟他回家過年的態度。
我選擇了妥協。
回！
退票！退房！
真讓人肝兒疼，分分鍾萬把塊從我眼皮底下溜走。
年三十越來越近，下班之餘我都在用心用力準備年貨。他爸他媽的新年衣服，從頭到腳，我倒是買了個全。家裡吃的用的，各種保健品我也是一樣不落下。
誰讓莫凡是個大孝子呢，一年難得回去幾次，哪次回去不是把後備箱塞得滿滿當當。
晚上去我媽家接果果的路上，莫凡突然開口跟我商量過年給四個老人紅包的事。
「還是跟往年一樣，每人兩千，意思一下就行，就是圖個老人開心。」
莫凡陰陽怪氣：「你爸媽倒是不缺這點兒，給多少都行，他們也不在意。隻是，我爸媽那邊……」
「什麼意思？意思給你爸媽多給點，我爸媽少給點？」
「老婆，我是這樣想的。」莫凡觍著臉衝我笑笑，「你也知道我家條件不比你家，你爸媽有退休金，又有存款，我們這點紅包也就是盡個孝心。但我家不一樣，我爸媽沒有固定收入，這麼多年供我讀書、成家、立業，幾乎花光他們所有的積蓄。加上今年我爸身體不好，住了兩次院，家裡開銷大。而且他們覺得我在大城市上班，待遇也不錯，在親戚面前我一直是爸媽的驕傲。」
鋪墊一大堆，「重點是什麼？」我問。
「我的意思是，把我年終獎給他們，就當是兒子盡的孝心，大過年的，他們在親戚面前也有面兒。」
「八萬年終獎全給他們？」我猛踩一腳剎車。
車子被迫停在路邊，莫凡從副駕上慣性地向前俯衝又被安全帶彈回。顧不上他受驚的表情，我的怒火又一次被點燃。
「我們一年就指著年終獎存點家底，你不清楚嗎？我的工資貼補我們家，你的工資貼補你們家，日常生活，孩子教育，人情世故等等，我們日常開銷有多大，你心裡沒點數嗎？八萬年終獎全給你爸媽，虧你說得出口。那我爸媽呢，他們平時幫襯我們帶果果，出錢又出力，這些你怎麼都看不到？按你的邏輯，我還覺得這年終獎應該給我爸媽盡孝心才對。」
密閉的駕駛室內氣氛壓抑至極點，莫凡又開始不吱聲，無聲的沉默讓我感到窒息。
突然，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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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媽，怎麼了？」
「秋秋，你們快到了嗎？果果等得都快睡著了。」
我這才想起來今晚要去我媽家接果果回家的事，因為我和莫凡工作繁忙，沒時間照顧孩子，所以一到寒暑假就把果果送去我媽家。這也是五年來的常態，孩子今年五歲，得虧有我爸媽幫襯和支持，否則，犧牲的就是我，大概五年前我已經淪為家庭主婦，何來今天的宋總監之說。
「路上有事耽擱了，半小時就到，讓果果稍微等一下啊。」我盡量語調平和，不讓我媽聽出破綻。
後半路，莫凡一言不發，我也懶得理他，心情被他攪得亂七八糟。
見到女兒，我迫切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那一刻，似乎心中的霧靄被一點點驅散。
在家待了一會兒，臨走時我媽問我：「秋秋，聽果果說過年你們要去海島度假？好著呢，就該帶孩子出去見見世面。果果一提起玩水玩沙，別提有多激動了。幾號出發？我們去機場送你們。」
我陰沉著臉：「媽，計劃有變，我們不去了。」
「啊？……哦！」我媽看了看我，又望了望莫凡，欲言又止。
「行吧，很晚了，你們先回，孩子都困了。秋秋，凡事好好商量啊。」
回去的路上，莫凡開的車，我抱著孩子坐在後排。
半路上，他突然停車，下車後一溜煙不見人影。等再回來時，手裡提的是我愛吃的好利來半熟芝士。
「我看還沒關門，就去買了點。原味是你愛吃的，奧利奧味是果果愛吃的。」
我沒有接話，心裡冷哼了一聲。
一個巴掌一個甜，從來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也不會主動跟我道歉。明明是犯錯的人，卻仍舊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惺惺作態，偽裝出一副老好人模樣，任由我歇斯底裡地咆哮。
當初就是被他的偽善蒙蔽了雙眼，結婚後逐漸發現他才是那個最自私自利的人，但凡他決定的事情定要達成目的。
對我說得最多的一句就是：「老婆，我這樣做也是顧全大局，你不要使小性子，多理解理解我好嗎？」
果然，夜裡哄睡果果後，莫凡早已在客廳等我。
「老婆，實不相瞞，昨天跟我媽通話，我已經誇下海口，把年終獎全拿出來給他們盡孝心，我爸一聽，心情大好，身體狀況都好了很多。你說我這說出去的話現在也不好再收回來不是？況且，他二老平時省吃儉用慣了，就算全給他們，他們肯定也不會亂花亂用，老人家就圖個兒女孝順罷了。等他們百年之後這些錢還不都是我們的？！」
「就當他們幫我們存錢了。兩全其美，多好的事。」
莫凡一番歪理邪說，愣是讓我啞口無言。他又一次把我架在道德柱上，讓我無從選擇。我如果不答應，就是我不孝順，不懂事，不理解他。再上升一點高度，就是我不愛他了，我們的婚姻貶值了。
他將我抱進房間，在耳邊呢喃著：「老婆，我愛你。」
我再次妥協，無聲地閉上雙眼，任由他在我身上釋放他的愛意。
清早，莫凡洗澡的間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我拿起一看，臉頓時沉了下去。
屏幕上顯示：「不回來才好，省得回來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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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不用猜，就知道這是他媽發的消息。
縱使房間暖氣的溫度已熱得夠嗆，但我卻感到寒意逼人，手腳冰冷。好奇心驅使，我打開手機點開莫凡和他媽的對話框。
「凡凡，過年讓你們回家，宋秋肯定不高興了吧？」
「媽，沒有，您別多想，宋秋也想回來看你們。」
「主要是你大舅又說家裡人太多不方便我去，不然我也不會臨時變卦。退票該沒損失錢吧？」
「沒事兒，下次您和大舅商量好了，咱們再去就行。現在航空公司有新規定，沒使用的機票都是全額退款，所以您別擔心了。」
「那就好。我估計宋秋該不高興了，你不是說你們本來要去旅遊嗎？要不這樣，讓她去旅遊好了，你帶著果果回來就行。免得她回來，我也不自在，跟你說點體己話總覺得有外人在，不方便。」
「……媽，這不太好吧。宋秋滿心歡喜想回來看您二老呢。旅遊我們隨時都可以去，過年一年就一次啊，肯定是要回來和你們團圓的。」
「凡凡真孝順，當媽的寬心多了。果果的紅包我都準備好了，可想死我的乖孫女了，等你們回來啊！」
……
外人？！
合著我在他們眼裡竟是個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