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心不自覺地握緊。
那天晚上，他們吃到很晚才回來，嬉笑聲音把我吵醒，我瞄了一眼手機，已經凌晨一點鍾了。
第二天早晨，等我下樓吃早飯時，我爸媽和鄭曉曉竟然已經在吃了。
平時，我媽都會等我起床一起吃，我賴床了她也會專門上樓叫我起來。
而今天，她不僅沒等我，也沒來房間叫我。
「爸爸媽媽早。」我問候了一聲便坐了下來。
鄭曉曉坐在我媽身側，貼心地給她剝著雞蛋。
「小黎，你昨晚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擔心你？要不是我打電話給張姨，都不知道你已經窩在房間裡了。」我爸神情嚴肅地對我說。
我看了一眼鄭曉曉，她昨晚明明見過我，她沒和我爸媽說？
「叔叔，昨晚我在餐廳見過小黎了，都是我不好，我忘記轉達給你們了。」鄭曉曉一臉歉意地說。
「曉曉，你別替她打掩護，這樣會帶壞她的，小黎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你學學人家曉曉，多乖巧。」我媽又是對我一臉嫌棄。
我拿起桌上一片面包迅速往嘴裡塞，沒嚼幾口便咽了下去。
「你們慢慢吃，我去畫室了。」這家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站住，一天到晚就知道畫畫，什麼時候能為這個家想想？」我媽氣得站了起來。
我是江家唯一的孩子，自從我上小學起，我媽就天天在我耳邊念叨要好好學習，為以後繼承我爸的公司打下基礎。
所以，當我初三開始對畫畫感興趣時，我媽就一個勁地洗腦我打壓我，說畫畫這種東西就是花拳繡腿，完全不實用，但我堅持己見，和她聲明畫畫是我的熱愛，高考也會以美術生的身份考取理想中的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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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更生氣了，我說自私，不為這個家著想。
鄭曉曉扶著我媽坐下，安慰道：「阿姨，別生氣了，您身體不好，小黎也是追求自己的理想嘛，這個不能強求的。如果實在沒人選了，我大學畢業了也可以來叔叔的公司幫忙的，我從小就對金融感興趣。」
呵，這算盤打得可真響。
7
我爸輕聲笑了笑，語氣裡聽不出情緒：「老鄭可是會培養女兒的。」
我媽也隨聲附和，鄭曉曉低頭害羞地笑了笑。
我拉開鄭曉曉旁邊的凳子坐下，直視她道：「曉曉，難為你這麼費盡心思討好我爸媽了，看來你是真心想當江家的第二個女兒。」
鄭曉曉瞬間變了臉色，皺著眉頭一臉無辜道：「小黎，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我料到了她會這麼說，直接拿起手機打開了鄭曉曉的朋友圈，第一條便是她和我爸媽看似「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照片。
鄭曉曉似乎沒料到我會直接拿她朋友圈發的東西當面對峙，緊張地想伸手奪過我的手機，我一個側身閃躲，直接把手機遞到我爸手裡。
鄭曉曉迅速反應，低頭摸自己口袋，想立馬刪掉那條朋友圈。
可惜，她太過慌亂，竟然忘記了手機並沒有帶在身上，而是放在客廳了。
我爸看完臉色瞬間一黑，我爸這個人向來不苟言笑，平時總是一副不冷不淡帶著一絲嚴肅的表情，讓人覺得不敢靠近，臉色一黑，又讓人膽寒了幾分。
鄭曉曉見著我爸的臉色，一時手足無措起來，結巴道：「江叔叔，我……我就是……發著玩的，絕對沒有……沒有別的心思。」
我媽見狀不對，拿過我爸手裡的手機看。
「曉曉啊，玩笑可不能亂開，你這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江家家風不嚴，說我江濤在外頭有了私生女呢，這要是傳出去，我們江家臉面可就丟光了。何況，你這要是讓自家爸媽知道了，得多傷他們的心吶，不是？」
我爸語氣依舊不冷不淡，但卻有股莫名的威嚴，鄭曉曉嚇得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媽放下手機，拍了拍鄭曉曉的肩膀，溫聲道：「哎喲，老江，你看你嚇著孩子了，小孩子嘛有點虛榮心很正常，隻是發了個朋友圈炫耀一下，哪裡有說得這麼嚴重。」
我爸不回話，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起身走人。
鄭曉曉明顯被我爸這一動作嚇了一跳，身體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
「曉曉，你覺得你最好在朋友圈澄清一下，那是我爸媽，不是你爸媽。」我站了起來，對鄭曉曉說。
8
鄭曉曉卻哭得更起勁了，不斷啜泣著重重點了點頭，這副模樣好像是我把她欺負慘了。
我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示意我閉嘴。
「她想哭我有什麼辦法。」我翻了個白眼。
「我總算知道你為啥在學校沒人搭理了，就是你這副樣子，總是得罪人，你一個姑娘家家，就不能友善一點嗎？」我媽特意走到我面前。
我往後瞟了一眼鄭曉曉，她竟然不哭了，一臉鎮定地看戲？
我媽轉過身去，她立馬低下頭又恢復成哭哭啼啼的模樣，我媽把她攬入懷裡輕聲安慰：「不好意思曉曉，小黎從小脾氣就不好，小時候還經常和鄰居打架，阿姨替她和你說聲對不起哈。」
看著她們這副「母女情深」的模樣，我不禁泛起一陣惡寒，徑直朝門外走去。
剛一出門，就撞上一個人，是我鄰居肖澤勳。
「怎麼，又和阿姨吵架了？」
我無奈地點點頭。
「這樣吧，本少爺帶你兜兜風，散散心。」
我看著院子前面停著的一輛黑色卡宴，挑眉道：「正好，和我去接一下人。」
肖澤勳一臉疑惑：「誰啊？」
「鄭曉曉的爸媽，讓他們把鄭曉曉領回去，我實在受不了她了。」
好在之前去過一次鄭曉曉家，我記憶力不錯，很快便找到了她家。
她爸媽正在忙活著買魚，一看到我先是一愣，隨後鄭曉曉她媽媽先是認出我來……
「哎喲，這不是小黎嘛，怎麼突然過來了？」鄭阿姨一把抱住我的胳膊，熱情道。
「鄭阿姨，我想著曉曉在我家住了大半個月了，鄭阿姨和鄭叔叔也好久沒見女兒了，今天來接叔叔阿姨去我家一起吃頓晚飯，順便和曉曉聚聚。」
鄭阿姨瞬間喜笑顏開，趕忙放下手裡的活兒拉著鄭叔叔去換身衣服。
鄭曉曉的爸爸很瘦，皮膚黝黑，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西裝，在他的襯託下，鄭曉曉的媽媽卻顯得珠圓玉潤。她穿著碎花裙，化著濃妝，兩人都穿得過於正式。
「叔叔阿姨，那我們走吧。」我笑著和他們說。
他們點了點頭。
「哎喲，不愧是富貴人家，這車子真是豪華。」鄭阿姨四處打量著車內，時不時摸了摸真皮座椅。
而鄭叔叔卻直直地坐著，稍顯拘謹。
9
「哎，這是送你們上學的專門司機吧？曉曉都和我說了，你上學都是司機專送的，小黎真是會投胎，不像我們曉曉，生下來就是辛苦命！」鄭阿姨這話一出，車內溫度都降了幾分。
主駕駛開車的李叔和坐在後座的鄭叔叔瞬間一臉尷尬了起來，鄭叔叔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李叔從小看著我們長大的，他不放心我們獨自上下學，所以每天都親自接送。」肖澤勳開口，語氣裡帶著不悅。
「哦，我以為是專門聘用的司機呢。」鄭阿姨略微尷尬地打趣道。
「我聽曉曉說，隻要是曉曉喜歡的、想要的，鄭叔叔二話不說就給曉曉買了，很多當季流行的衣服化妝品曉曉都一件不落。有這麼愛她的爸爸媽媽，曉曉怎麼能說是命苦呢？」我微笑道。
鄭叔叔稍稍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哎，曉曉在你家過得怎麼樣呀？」鄭阿姨似乎不知道回些什麼，略微僵硬地轉移話題。
我笑了笑說：「我爸媽很喜歡她，對她比我這個親女兒還親昵，叔叔阿姨要是再不讓曉曉回家呀，叔叔阿姨的女兒可就被拐跑了，估計曉曉過不久就是江家二女兒了。」
如我所料，鄭曉曉的媽媽聽到這個回答異常滿意，控制不住拍了拍手：「那可太好了！曉曉就是爭氣！」
我和肖澤勳對視一眼，同時看向了她，鄭阿姨這才回過神來，磕磕巴巴解釋道：「我是說……那個……曉曉不討人厭就好，不給你們添麻煩就好！」
我笑著點點頭，心卻慢慢沉下來。
果然，鄭曉曉來我家確實心懷不軌，看樣子應該是和她媽串通好了，要把我家搞得雞犬不寧。自從她來我家，我和我媽的矛盾激化就是最好的證明。
到家後，鄭阿姨迫不及待地下了車。
一進家門，鄭阿姨就捧上我媽的手樂呵呵道：「哎喲，江媽媽呀，這些日子多虧你照顧曉曉，真是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了。我們曉曉經常和我說你特別溫柔，對她特別好，就像親生女兒一樣。」
我心裡暗想，可不是嗎。
10
我媽笑著客氣道：「曉曉人乖巧，我看著就喜歡，也多虧她經常在學校照顧小黎。」
「那是自然！她把小黎當親姐妹看呢！我看呀，不如讓她們認個幹姐妹，也認你們做幹爹幹媽，曉曉爸爸不是和老江是老同學嘛，這樣啊也算親上加親！」
她話一說完，周圍瞬間一片寂靜。
我不自覺發出一陣冷笑，沒想到剛下車屁股都沒坐熱，鄭阿姨就這麼急不可耐。
鄭叔叔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鄭阿姨，似乎是在示意她閉嘴，鄭阿姨眼神帶著點兇狠瞪了回去，這一幕恰好被我收在眼底。
我爸率先打破寂靜：「哎，可惜了，我們江家祖傳規矩多，沒有這個認幹親戚的慣例，畢竟江家家大業大，要是破了這個先例，難免讓一些心思不純的人鑽了空子。」
沒想到我爸說話竟然不留一絲情面。
鄭阿姨幹咳了兩聲。
鄭叔叔隨即尷尬道：「老江別往心裡去，她就是這樣，總是愛開玩笑。」
坐在一旁的鄭曉曉立馬附和：「對，江叔叔，我媽不太會說話，您別生氣。」
「生氣那倒沒有，我和老鄭也算同學一場，不至於這般沒肚量。」我爸嘴角微微上揚。
鄭曉曉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說：「那肯定是，江叔叔這麼有度量的人，不會和我媽一般見識的。」
這麼貶低自己親媽抬高別人的女兒，我還是頭一次見。
「曉曉啊，吃完飯收拾一下，我讓人送你們回去吧，你在這也玩了大半月了，也應該回家裡幫幫家裡生意了。你看你爸媽這麼辛苦，你卻在別人家孝敬別人爸媽，這讓你爸媽多心寒。明年暑假有空再來玩。」
我爸說話那叫一個直言不諱，我聽著心裡莫名舒爽。
而鄭曉曉和她媽臉上卻是青一陣白一陣的。
一頓晚飯下來，鄭曉曉和她媽像是癟了氣球，全然沒有了恭維我爸媽的興致。
在送他們回去的時候，鄭阿姨又突然握住我媽的手，說為了答謝我家的照顧，請我和肖澤勳明晚去他們家吃燒烤。
「不去了鄭阿姨，我不……」
鄭阿姨卻立馬打斷我：「我知道我們家簡陋，但阿姨是真心請你們來，小黎就不要嫌棄阿姨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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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想說的是我不喜歡吃燒烤。
「去，吃頓飯嘛，孩子不懂事，明晚就送他們過去。」我媽打圓場道。
鄭阿姨這才樂呵呵地坐車回去了。
第二天晚上八點，我媽還真的安排了車要送我和肖澤勳過去，我怎麼拒絕她都不讓，說什麼情面不能丟，無奈，我隻能和肖澤勳一起過去。
「唉，這個鄭曉曉怎麼那麼煩人啊，我真不想再見她了。」肖澤勳抱怨道。
「怎麼，鄭曉曉又招惹你了？」
「可不是嗎？你知道嗎，昨天晚上半路他們又折返回來，帶著鄭曉曉跑我家裡面去了，和我爸媽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還說讓我和鄭曉曉定娃娃親！害我爸媽以為我真和鄭曉曉早戀了，差點就把我打了一頓。」肖澤勳氣得直咬牙。
我以為鄭曉曉已經夠離譜了，沒想到她媽更離譜。
這想攀高枝的念頭不要太明顯。
我隻能無奈地安慰他，心裡些許愧疚，畢竟鄭曉曉是我招惹來的，無辜連累了肖澤勳。
等到了鄭曉曉家，鄭阿姨早已經準備好了一大桌烤串。
而鄭曉曉穿著粉色小禮裙，是我表哥送我的那條迪奧粉裙。
「鄭曉曉，你有毛病吧！在我家穿我衣服也就算了，把我衣服偷回家是什麼意思？」
鄭曉曉頓時無措起來，淚水在眼裡打轉，似乎她才是受害者。
鄭阿姨打斷道：「哎喲，不就一條裙子嘛，算什麼事，曉曉收拾東西不小心拿錯了，晚點阿姨讓她脫下來洗幹淨還給你就是了。」
我氣笑了：「不小心拿錯了，今天還穿身上？這算什麼事？這條裙子多少錢你們不知道，鄭曉曉能不知道？」
「不就是一條裙子嗎！我還給你就是了，我把你當好閨蜜，你至於這樣羞辱我嗎？」鄭曉曉大聲吼道。
我直視著她道：「我送過你不少名牌衣服吧，護膚品化妝品也給你用過不少吧，你學習不好我給你復習過無數遍了吧？你在大家面前說你對我多好多好，我一點好你都記不住嗎？」
鄭曉曉頓時啞口無言。
這時，鄭叔叔把鄭曉曉攔在了身後，低聲喝道：「趕緊去把衣服換了！」
隨後又從兜裡掏出一個皮包，拿出裡面所有皺皺巴巴的紅鈔票，估摸著七八張的樣子，雙手遞了過來。
12
「小黎，曉曉任性不懂事，叔叔替她和你道歉，那條裙子就當是叔叔給你買的，這裡的錢你拿著，不夠……不夠的話，叔叔過幾天再補給你。」鄭叔叔略顯局促地說。
我看著他的手，布滿深淺不一的溝壑，那是他買魚養活一大家子的證明。
我垂目，溫聲道：「不用了叔叔，我和曉曉隻是最近鬧了點矛盾，裙子被別人穿過了我也不想再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