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

第30章

字數:3364

發佈時間:2024-10-29 13:45:48

因為喝多酒,呼出的氣都帶著酒精味,灼熱滾燙,弄得周身皮膚都發燙泛紅。


於是眼前大理石做成的茶幾就成了“解藥”,周挽跪坐在地攤上,緩緩低下頸,將臉貼在冰涼的大理石面上,終於緩解了些,腦袋清明了,隻是眼皮越來越重。


過了大概十分鍾,臥室門打開。


陸西驍穿著灰白色的家居服走出來,看到趴在茶幾上的周挽,挑眉:“在幹嘛。”


周挽坐起來,一邊臉頰冰的發麻,嗫喏道:“沒幹嘛。”


“要洗澡麼?”


周挽一頓:“不用了。”


他意味不明地輕嗤了聲,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點了支煙。


周挽又重新靠回去,抓了抓脖子。


順著她的動作,陸西驍忽然視線一頓,擰眉:“脖子怎麼了?”


“什麼?”


他坐起來,拽掉周挽放在脖子上的手。


小姑娘白皙纖細的脖頸上泛起許多紅點,又被抓住一道道的紅痕。


“痒?”他問。


周挽點頭。


“你酒精過敏?”

Advertisement


周挽愣了下:“我不知道。”


她摸了摸自己脖子,忽然想到小時候有一回吃酒糟雞,她不喜歡那個味道,吃了一口就沒再吃,但當天晚上就渾身發痒,爸爸給她買了過敏藥才褪下去。


“啊。”周挽怔愣的,抬頭看向陸西驍,“好像是。”


他低聲罵了句髒話,折身走向臥室:“我換件衣服,去醫院。”


周挽實在不想再麻煩他折騰他,心裡愈發過意不去,加上現在這個節骨眼,她也不太想去醫院。


“陸西驍。”周挽出聲,“買個過敏藥就好了,別去醫院了。”


他皺眉,沒說話。


周挽又說:“真的,我小時候過敏吃藥就好了。”


他問:“還記得什麼藥麼。”


“記得。”周挽說,“我看看藥店能不能送。”


陸西驍點頭,坐回到椅子上。


兩人沉默著坐在一起,陸西驍玩手機,周挽睡覺。


直到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陷入深度睡眠時,門鈴按響,把淺眠的周挽吵醒。


她睜眼,陸西驍已經起身去開門。


周挽聽到他說了句謝,拎著袋子進來。


周挽看過說明書,吞了兩顆藥下去。


陸西驍將水杯放到一邊:“在這待會兒,要是還不舒服就去醫院。”


“好。”周挽手撐著沉重的腦袋,“你先睡覺去吧,一會兒我自己會回去。”


“行。”他起身,走進臥室。


第一束陽光透過兩半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正好打在周挽眼皮上,她眼睫顫了顫,蹙著眉緩緩睜開眼。


入眼是那隻玻璃煙灰缸,折射出刺眼的光。


周挽伸手擋在眼前。


思緒慢慢回籠。


她這才想起來,這是在陸西驍家。


昨晚她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竟就這麼睡了一夜。


周挽猛地直起背,肩膀上的毯子滑落在地,她一愣,發覺空調溫度調的很高,大概都是陸西驍做的。


不知不覺中,她又在麻煩他。


周挽坐在地毯上,後背靠著沙發沿,頭仰著靠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緩緩呼出一口氣,試圖用這樣的方式將那些煩心事都拋諸腦後。


陸西驍還沒醒,臥室裡很安靜。


周挽將毯子疊好,放在沙發上。


抬眼便看到不遠處那張桌子上擺著的陸西驍媽媽的照片,年輕、漂亮又溫柔的女人。


陸西驍長得像他媽媽,但周身的氣質卻完全不同。


一個溫柔到極致,一個冷冽到極致。


周挽想起從前姜彥說的——我和他同父異母,他媽就是小三,搶了本該屬於我和我媽媽的一切。


她沒問過陸西驍這些事,也不能問。


但總是覺得不會是姜彥說的那樣。


陸西驍跟他父親之間的關系很不好,能長成現在這樣多是母親對他的影響,周挽覺得,他身上許多潛藏在內裡那些好的品質,都源於他母親的潛移默化。


她皺了下眉,甩了甩頭不再去想。


客廳裡還有一面書架放滿了書。


上面已經布滿灰塵,看得出很久沒有人觸碰。


這些書大概是陸西驍母親生前愛看的,或是收藏的。


周挽從包裡找到一包湿紙巾,將那些書的表皮一本本都擦拭幹淨,又用幹紙巾擦幹,放回原位。


其中一本書墨綠色的表皮,裝訂的很簡陋,在這一摞書中顯得格格不入。


周挽垂眼,看上面的字——肖斯塔科維奇。


翻開,裡面是樂譜。


首頁寫著他的生平介紹。


肖斯塔科維奇是蘇聯人,生在20世紀那個特殊的年代,黑色恐怖籠罩國度,人人自危,許多藝術家為了正義發聲,為了正義獻身,隻有肖斯塔科維奇選擇了沉默,成為世人鄙夷、不屑的“御用藝術家”。


他是個世人評價褒貶不一的藝術家。


生平介紹的最下面,是一句話——


在我髒的時候愛我,不要在我幹淨的時候愛我,幹淨的時候人人愛我。


周挽愣了愣,又重新看了一眼。


耳邊仿佛響起昨天陸西驍對她說這句話時的聲音。


低沉又堅定。


周挽垂了垂眼,將本子放回原位。


她是感激陸西驍的,至少在昨天,這句話真的給了她力量。


所以哪怕在那份身體檢查報告後,她不再需要郭湘菱剩下的那十五萬,也不再需要利用陸西驍的青睞,她也沒有就此和陸西驍斬斷一切關聯。


她願意陪在他身邊,讓他不那麼孤單,讓他盡可能開心。


直到他對她徹底厭倦的那一天。


到了那天,她就會離開,徹底結束這一場烏龍。


周挽收拾好客廳,等了會兒陸西驍依舊沒起床,於是輕手輕腳地離開,到旁邊那家粥店。


她自己買了半團粢飯,路上吃完了,給陸西驍帶回去一碗粥和一盅蟹黃小籠。


推開虛掩的門,周挽去廚房將早飯都拿出來,放到瓷碗中。


不確定陸西驍是睡著還是已經醒了,周挽走到臥室門外想聽一下聲音,再晚一點怕早飯冷了不好吃。


臥室內傳來很輕的說話聲。


大概是醒了,在打電話。


周挽輕輕敲了敲門:“陸西驍,吃早飯嗎?”


沒回答。


但那聲音斷斷續續的,還在繼續。


她等了會兒,覺得有些不對勁,又敲了下:“我進來了。”


過了半分鍾,周挽推門進入。


臥室內窗簾緊閉,沒有一絲光亮,而隨著門打開傾灑進來,怕打擾到他,周挽立馬關上門。


臥室內又變得漆黑。


周挽過了許久才適應過來黑暗,看清床上的陸西驍。


他沒醒,躺在床上,眉心緊皺,額頭泌出大顆大顆的汗珠,臉色蒼白,手緊緊攥在被子上,青筋盡顯,像是生了什麼癔症般說夢話。


臥室裡很安靜。


周挽沒發出動靜,被這幅樣子的陸西驍嚇了跳。


脆弱。


她竟然在陸西驍身上看到了脆弱。


就好像立在懸崖上的精致瓷器,搖搖欲墜。


風稍一吹就會墜落懸崖,支離破碎,從此顛覆。


她聽清陸西驍囈語的話——


“媽,不要。”他聲音發顫,“求你……別跳……”


別跳。


周挽心尖一震。


想起從前蔣帆告訴過她的,陸西驍母親是自殺,跳樓。


明白自己現在是誤闖了陸西驍的隱私空間,她手忙腳亂地想要離開,可下一秒陸西驍忽然猛地坐起身,大汗淋漓,呼吸急促,胸腔起伏。


周挽定定地看著他表情,覺得自己大概猜到了那個夢的結局。


也不知陸西驍反反復復地做了多少次那種噩夢。


有些噩夢醒來是慶幸,幸好那隻是個夢。


但陸西驍一次次醒來發現的卻是,那不隻是一個夢。


這就是事實。


夢中的地獄,就是他現實身處之地。


……


陸西驍緩了足足兩分鍾,才平復了呼吸,抬頭,看到此刻正站在門口的周挽。


“陸西驍。”


周挽聲音很輕,試圖安慰他,“逝者不可追,你媽媽肯定也希望看到你能每天都開心自在,不管她現在身處何地,至少她都是愛你的。”


陸西驍忽然跨步下床,冷冷地看著周挽,漠然地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周挽,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敢在我面前說這些,別他媽太看得起你自己。”


他眼底帶著壓迫力,沉甸甸地壓在周挽肩頭,冷聲,“滾。”


周挽挪不動腳步。


陸西驍眼底血紅,一字一頓地冷聲:“你給我滾。”


蔣帆沒說錯,“媽媽”這個話題對陸西驍來說是不能碰的禁區。


周挽拖著又開始發疼的腳回到家,奶奶正坐在窗邊剪窗花,陽光斜掃進來,半邊桌子都暖洋洋的。


“奶奶。”


“挽挽回來啦,今天一大早幹嘛去了,我起來就看到你不在屋裡了。”


周挽一頓,這才想起自己晚上沒回來都沒跟奶奶說一聲,好在奶奶並沒有意識到這點。


“有點事。”她含混地揭過這個話題,說,“您別剪窗花了,廢眼睛。”


“我剪得慢,這不再過兩個月就要過年了,到時可以貼上,看著也喜氣洋洋些。”


周挽笑了笑,但這笑轉瞬即逝。


她實在累極了,笑不出來。


“奶奶,我回房休息會兒。”


“嗯,好。”


周挽回房間,重新抹了遍藥膏,躺在床上。


床頭擺著那隻屁桃娃娃,周挽將她抱在懷裡,茫然地仰頭看著天花板。


後面半個月,周挽都沒有再見到陸西驍。


郭湘菱也沒有聯系過她。


剩下那15萬,隻要她不給郭湘菱打電話提,郭湘菱大概永遠不會給,也再不會給她打電話。


不過周挽也不打算要。


她和郭湘菱的母女孽緣,也許就到此為止了。


她辭去了遊戲廳的兼職,交接工作時查了下陸西驍遊戲卡裡結存的積分券,已經有12萬張,都沒有兌換。


受傷的腿也已經好了,周挽又恢復從前的生活,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物理競賽培訓的課業越來越重,題目越來越難,經常做到很晚,但每道題目解出來時都能得到成就感,也還不錯。


漸漸的,學校中又傳開一條流言。


說她被陸西驍甩了。


大家沒有好奇,都明白這一天遲早到來。


哪怕周挽確實成績優異又清純漂亮,可碰到了陸西驍也不會被當作寶,不就憑著那張初戀臉,性格沉默還不會來事兒,遲早會厭。

暢銷精選

滅東宮
滅東宮 "太子許諾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成親第二年,他就帶回一名有孕的女子。 他說那女子曾救過他的命,要立她為側妃。"
太子爺的飯搭子
太子爺的飯搭子 "我在綜藝上努力幹飯時,隱婚老公給我打電話。 他:「寶寶,我要回國了,有什麼要帶的嗎?」 我:「有有有,我給你列個單子。」"
花謝不再開
花謝不再開 我的手剛剛接觸到嫂子的氧氣管的時候,我哥正好推開病房的門。他
薄荷軟糖
薄荷軟糖 家裏給我安排了一個糙漢未婚夫。兇神惡煞,盯著我的眼睛 像要吃了我。我一直以為他也不喜歡我。直到有一天練舞,我突然可以看到彈幕。
三月海棠花開半
三月海棠花開半 "祁言的小青梅帶我們玩蹦極,買了票卻被嚇哭,說要把機會讓給我。 我恐高,祁言勸我勇敢克服恐懼,體驗一下刺激。"
侯門主母我不當了
侯門主母我不當了 "和小侯爺成親的第六年,我有孕了。 還不等我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齊夜便將他同樣有了身孕的青梅竹馬小表妹帶到跟前來。"
在初雪來臨前
在初雪來臨前 異父異母的哥哥說,隻把我當作妹妹。 但當他誤會我跟別人接吻後,徹底撕下了斯文的偽裝。 將我強行抵在門上。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長大了?」 我毫不避諱地回視他。 「是。」 他眸色沉沉,扔開他那副無框眼鏡。 以領帶堵住我的聲音。 那晚,他靠在我的耳邊,糾正我。 「這才叫長大,妹妹。」
童年定制
童年定制 "實習第一天,溫泉山莊團建,喝醉酒走錯上司的房間。 事後,趁半夜他還沒醒,我連滾帶爬,摸黑跑路。 結果,第二天。 上司從邁巴赫上下來,登上我坐著的返程大巴。 在眾多同事靜默的注目下,他把裝著我私物的紙袋子放我身旁的空位上,聲音清冷矜貴:「昨晚你東西落下了。」"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