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無歸雀

第3章

字數:4087

發佈時間:2025-03-10 17:10:35

幾個志同道合的人,大學時闖出來的經驗和本領,就這樣憑著一腔勇氣埋頭創業。


中關村裡破舊的樓棟,27 樓一層裡住進了無數想著出人頭地的北漂。


知道我的打算時,李謹之沒說什麼,卻有人萬分不解,覺得我是撿了芝麻丟西瓜。


我也將芝麻西瓜理論說給他聽,他笑得吊兒郎當:「芝麻西瓜都是我們禮禮的,甭管那些瞎話。」


公司剛起步時,人數不到十人,我一個人承攬了幾乎所有事。


程序代碼、跑市場、做推廣營銷、拉投資,會的我做,不會的我從頭學。


那時,我幾乎住進了那棟破樓裡。


有一次,樓裡電梯維修,李謹之打了十幾個電話,沒人應。


怕我有意外,那一晚,他徒步爬上 27 樓,走到我面前,指尖的冰涼觸醒了睡在材料堆裡的我。


黑暗裡,他悠悠地嘆了口氣:「你這拼命十三娘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在我身邊,我虧待你了呢。」


我迷迷糊糊地鑽進他懷裡,鼻尖全是他身上的木香氣息,耳邊是他微喘的心跳聲。


他大約永遠不會知道,我這些在他看來微不足道的努力,是為了什麼。


而我那時隻是想,喜歡李謹之也好,開公司也好。


我做的所有事,都是朝著太陽飛,哪怕最後失敗,也是墜落在雲端。


十幾年前有一部電影叫《喜劇之王》,後來 2014 年的時候在北京重映過,隱約記得當時已經凌晨過後,隻剩下這部電影有票。


那時,我聽說他家裡給他下了最後通牒,要他收了在外頭玩的心,回去走正道。

Advertisement


所以那會兒,他一邊忙著將自己的團隊解散,一邊又要逐步熟悉家族企業裡的事。


他私下做事懶散慣了,那幾天的事耗費了他不少心神。


但他依舊陪著我坐在影院最後一排,不過是在電影剛開始幾分鍾,無聊地睡了過去。


當時那句「我養你」的臺詞,一度超越「我愛你」成為浪漫的代名詞。


我瞞著他陪投資人喝酒,醉到帶著妝沉睡在沙發時。


睜開眼,就看到他盤著腿坐在地上,手裡拿著工具笨拙地給我卸妝。


「一個小公司把你折騰成這樣,哪怕你躺家裡逗鳥呢,還怕我養不起你嗎?」


我養你,禮禮,他這樣說。


後來我數次想過問他,卻從未出口。


如果,我真的信了你隨口而出的承諾呢?


12


多年來,我們故意視而不見的現實被擺在眼前時,是在一個稱得上家宴的席上。


他帶我去一個親戚孩子的滿月席,這些年我隻遊離在他身邊,從未踏進他真正所在的那個圈子,那原本也不該是我出現的場合。


在那裡,我見到了他母親,穿著一條量身定做的絳紫色旗袍,暗色牡丹刺繡,典雅雍容。


我忐忑緊張得手指掐進掌心,在心裡無數遍預演該如何得體地打招呼時。


她的眼神並未在我身上停留,那是一種毫不在意的漠然,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習性。


她隻是略過了李謹之,淡淡道:「你唐伯父還在,私底下玩玩就算了,別太過。」


李謹之斂了笑,不動聲色地將我身影遮住。


那一刻,我所有的卑劣難堪仿佛被放在了聚光燈下,無處遁形。


過往所有被忽視的那些細節,那些足以表明他愛得淺薄的證據,一一翻湧而來。


在我與我母親險些相遇的畢業典禮上,他特意避開。


在我借著酒意,痴痴地問他喜不喜歡我,而他隻是笑著,自始至終給不出答案時。


我坐在副駕駛座上:「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要我認清位置,大可不必用這種方式,隻要你李謹之開口說一個不字,我立馬就走。」


我這話,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就像是用了刀子,將兩個人的心都片片切開,直到血肉模糊。


他手掌著方向盤,用了力道,青筋暴起,他點點頭:「你覺得我今晚這一遭,是為了讓你識相走人?我犯得著兜著圈兒犯賤嗎。」


車子經過天安門時,我積蓄已久的眼淚一顆一顆砸了下來。


我終於說出那個從不願承認的現實:「是我錯了,我們一點都不合適,我們從一開始就是錯誤,……」


他想不通,短短半個晚上的時間,為什麼就能將我這幾年的勇敢瞬間擊垮。


那晚,車子在車庫停了許久。


他解開安全帶,將我緊緊抱在懷裡,將下巴墊在我肩頭,晃動之間,還能聞到他呼吸之間的溫熱。


「禮禮,」他說,「你讓我想想——」


那一刻,我放棄了掙扎,甚至不祈求著天荒地老。


後來的兩年裡,我們像是要耗盡這輩子所有的愛意,爭吵著,糾纏著,遲遲落不下定局的筆,又不肯放手。


情動時,他也學著放下身段哄人:「你看多巧,我的姓氏是你的名字,我們合該是一對。」


而我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好半天才回他:「你不姓李。」


他勾著的嘴角緩緩扯平,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謹之背後的那個姓,我在黑夜中試圖探尋過,結果一無所獲,他的信息被嚴絲合縫地保護起來。


他是一個不會承諾的人,可後來,他總會時不時地給出承諾。


夜晚散步至河邊時,偶遇男女求婚盛事。


他圈著我的肩膀,眼裡一半清醒一半醉,指著他們手上的戒指:「給我們家禮禮也買一個。」


我回看他,看他的掙扎和痛苦,輕聲道:「李謹之,我會當真的。」


你說的每句話,我都會當真,所以請你不要輕易許諾。


他眼裡的醉意悉數褪盡,隻與我隔著人潮,靜靜地望向塵世那平凡而不可得的幸福。


在迷離和散漫中,誰也不承認,我們每一刻都在與對方訣別。


13


我和李謹之徹底攤牌的消息,在圈子裡不脛而走。


許婧一大早就衝進我辦公室,她現在是雲創市場部負責人,還是風風火火的個性。


「李謹之那個狗東西什麼意思?」她拍著桌面,憤怒道,「他都要結婚了,還要拖著你,他到底想幹嘛?」


我想起昨夜,他聽完我那句話後,久久沒有回應,卻在我睡後,倚在床頭枯坐到天明。


「許大頭,」我還未回話,方逾白就從外面走來,雙手插著兜,「再讓我聽見你罵我哥,信不信我……」


「怎麼?揍我啊?你們這群人都是狗東西!」許婧嗤了一聲。


她其實以前很怕李謹之的,隻是後來漸漸地,就敢罵他了。


有時,李謹之也能聽到她的罵聲,但他也都難得好脾氣地沒有計較。


方逾白懶得理她,吊兒郎當地朝我展開懷抱:「怎麼樣,姜禮,你踹了我哥後,要不要投入我的懷抱?」


我望著他,笑了笑,突然問:「你現在覺得你算好人嗎?」


他扯了扯嘴角,聳著肩道:「我認輸。」


這些年,他身邊來來玩玩的女人,如過江之鯽,有時候我剛記住一個名字,就再也沒見過。


今日女大學生,明日模特演員,他偏偏還有一張好皮相,勾得別人為他鬧自殺的都有。


我向許婧交代了關於香港分公司的事,就趕往下一處。


我要將北京的一切安置好,還得去見沈弈,他不僅是雲創曾經的天使投資人,也是第二大股東。


見面的地點在一家私人茶樓,眼前的男人接過我的文件,卻並不打開,我就知道他有話要說。


下一秒,他淡淡開口:「姜禮,做人還是不能太忘恩負義。」


「什麼?」我一時有些茫然,下意識問道。


「你有能力,有學歷,人聰明。」沈弈用下巴點了點窗外,輕描淡寫,「可在北京這個地方,像你這樣的人,實在太多。從這裡扔塊石頭,砸中三人,就會有兩人是高才生。」


「你們畢業那一年,擺在華宇資本面前的創業計劃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的就是最好的嗎?並不見得,然而華宇投資了。」


我抿著唇,回道:「可是事實證明,你的投資決策是對的。」


沈弈是李謹之的好友,當時我著手這個公司時,他沒有怎麼關心過。


隻是有一次突然提到,他有一個朋友對這個項目感興趣,便引薦了。


可見了沈弈後,我才知道他對項目的要求很是嚴格,雲創能夠拿到華宇的投資,也是過五關斬六將得來的。


沈弈搖頭:「拿到投資隻是第一步,對於創業型公司來說,惡意競爭、收購、打壓,每一步都能讓你的公司流產。」


「那些你碰都碰不到邊的人,為什麼願意聽你的宏圖計劃,想過沒有?」


「三年前,中寰集團為什麼會跟一個小數據商合作?」


「姜禮,我相信憑你自己,也能讓雲創走到這個位置,隻是你需要付出的代價,遠遠不止這些。」


聽著沈弈的這番話,我這才知道,李謹之不計較的事,他的朋友一筆一筆地都幫他記著。


沈弈是十足的商人,他要是算起賬來,比誰都狠。


然而,他在此刻說這番話,實在讓人難以琢磨。


如果是數年前的我,大約會紅著臉跳腳,可如今我比誰都平靜,隻是問道:「你說這些,是想要我留在李謹之身邊?」


他雙手交叉著,不置可否:「不應該嗎?他的婚事早在一年前就該定下的,為什麼拖到現在你應該清楚。」


我幾乎不可置信地發笑道:「你要我留在他身邊,當情婦?」


他笑得溫和,語氣卻有些殘忍:「你在這個圈子裡這麼些年,竟然還沒習慣這種事?這對你來說,不算壞事。」


我扯著嘴角,無論我和李謹之如何糾葛,在他的朋友眼裡,自始至終我都隻配這個位置。


「所以,」我想了想,撕開的臉面就不需要顧忌了,於是無所謂地反問,「你對阮初也是這樣的想法嗎?」


「等你跟別人結了婚,然後逼她繼續給你當見不得光的情婦,是嗎?」


「你怎麼就有自信她會願意?你覺得,她要是知道你的想法,會不會棄你而去?」


沈弈身邊的那個女孩,我隻見過兩次,漂亮得驚人,卻格外乖巧。


聞言,沈弈嘴角微勾,眸光有不悅,但十分篤定:「她不會。」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語氣生硬:「她跟你不一樣,她隻能待在我身邊。」


我不想與他再辯論,站起身點了點桌面文件,將訴求再重復一遍,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走後,沈弈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機響起。


他接了起來,對面男人聲音疲倦:「她想做什麼隨她,你別為難她。」


沈弈從鼻腔裡哼出一聲:「李謹之,你可真出息,一個女人都搞不定。」


對面沉默著,沈弈繼續道:「既然一開始就知道給不了名分,你就不該將金絲雀養成一隻鷹,養到翅膀硬了,憑你也留不住。」


李謹之突然問他:「你養過花嗎?」


沈弈沒回答,知道他話裡有話。


下一秒,他聽見手機那頭聲音悠遠:「看著自己精心養大的花,在身邊一點點枯萎,滋味不會好受。」


掛斷電話的沈弈,交疊著雙腿,望向窗外浮動的雲層。


他心裡對李謹之的話嗤之以鼻,憑她什麼花什麼鳥,隻要是他沈弈的,死也隻能死在他身邊。


14


和沈弈的見面不歡而散,我開車回到西山的別墅。


空蕩蕩的別墅,一片漆黑,看起來他也很久沒回這裡。


我無意識地松了口氣,我們現在這個狀態,一旦見了面隻會將過往那些情分毀個幹淨。


這裡曾經承載了我和李謹之幾乎所有熱烈的時光,兩年前我從這裡搬走後,這是第一次回來。


從電梯上到三樓,在主臥的小抽屜裡翻出一個藍色絲絨盒子,裡頭躺著一大一小兩枚素圈戒指。


我將它遺忘在這裡太久,而它如今也毫無用處了,也不該再待在這裡。


從主臥出去時,我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卻看到二樓客臥的房門打開著。


從來沒有人踏足過的客臥,被鋪上了淡藍絲絨的四件套,沙發上一套年輕女士睡衣散亂地放著。


李謹之買下這棟別墅時空蕩蕩的,這裡的一花一草、一牆一椅都是我費了心思布置的。


唯獨這個房間,就像生生劈開的一道裂縫,雖然和我無關,卻讓我動彈不得一分。

暢銷精選

夏日螢火,
夏日螢火, "在準備向竹馬表白的前一秒。 我的腦海裡突然蹦出彈幕大軍: 【還有一秒見證女配自取其辱,男主喜歡的可是你繼妹!】 【女主是校花,女配憑什麼跟她爭,就等著被虐身虐心,看男女主幸福一輩子吧!】 【不過男二是不是喜歡她啊?眼眶漲紅,雙拳緊握的樣子好像在吃醋。】 "
雲歌予期
雲歌予期 墜崖被救回來後。我突然就不再痴纏薛妄了。不再追著他 跑,對他噓寒問暖,討好遷就。而是日日把自己關在佛堂,虔誠念經。連他上門說要退婚,我都隻是點頭說了句
戀愛腦兒子去挖野菜
戀愛腦兒子去挖野菜 我在外面談合同,手機突然響個沒完。「陸總你快看新聞,你兒子陸堯星宣佈 退圈,娶二婚的詐騙犯女兒!」
丟掉
丟掉 我是隻先天殘疾的小貓。剛被丟進垃圾桶,就被江尋撿了出來。
長歌攬行舟
長歌攬行舟 舔了兩年的校草轉身跟我好閨蜜在一起 了。
父母必須通過資格考試才能孕育子女,但這個考試也不過是場局中局
父母必須通過資格考試才能孕育子女,但這個考試也不過是場局中局 "政府規定必須通過父母資格考試才能孕育子女。 但這個考試對女人卻極為苛刻。 男人從頭到尾隻需要解決一個問題。 女人的考試卻要答滿理論一百道題,加上情景實踐五場。 我已經考了四次了,還未通過。"
妻子的秘密
妻子的秘密 "老婆去洗澡時,我無意中看到她減脂營養師發來的消息。 【今天我的高蛋白可都補充給你了,明天來讓我檢查下三圍瘦沒瘦。】 本以為高蛋白指的是減脂餐的名詞,可下一秒,我卻看到營養師發來一張三觀盡毀的照片。"
頂級綠茶穿成真千金後被團寵了
頂級綠茶穿成真千金後被團寵了 穿成被抱錯的真千金,身為頂級綠茶的我興奮搓手。回家第 一天,假千金嫌棄地開口:「別把家裡地踩髒了。」我泫然 若泣,咬著嘴唇:「不好意思,我....我隻有這一雙鞋。」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