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放下筷子。
「早知道，連那幾杯茶都不必端上來。」
他家兒子鄭乾，牟嬅當年就沒看上。
現在一個婚姻事業雙雙失敗的二手男人，到底是哪來的自信？」
我爸安慰我媽：
「這件事我會處理。」
又點了我一下。
「牟嬅，你讓勖然有空來家裡吃飯。」
我的女兒，沒必要躲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勖然是我在國外讀書結識的男友。
有時候，關鍵的人物出現就行了，多餘的可以一句也不說。
12
我請方圓下班後吃飯。
她聽說鄭乾居然來燕京找我，不由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有句粗話，我真的很想罵。」
牟嬅，你知不知道，鄭乾在老家的名聲早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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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婚後，鄭家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到處張羅給鄭乾相親，還專門在熟人圈裡四處打聽……
說到這兒，方圓簡直晦氣到不行。
「連我媽，都被鄭乾他媽問過了兩遍。」
說什麼隻要能結婚，婚後房車他們家全包了。
笑死。
當誰家都和竇雪家一樣，眼巴巴盯著他家財產。
鄭家真的是懂得怎麼惡心人的。
我們一個大院的家長，或多或少蹭到了時代紅利。
就說方圓父母也是老家事業單位的領導。
家底比不上創業開公司的鄭家。
可也是名下有好幾套置業的人。
鄭家越發眼高於頂，得罪人都成常態了。
我笑勸道。
「好好好，不提他讓你生氣了。」
方圓撇了撇嘴。
「其實也不是生氣，就是會冒出一個念頭，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是啊。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我笑說：「可能是我們了解一個人不夠深刻。」
那天的晚飯散席前，方圓多飲了幾杯紅酒，不免有些上頭。
離別前還特意囑咐我：
「牟嬅~我的好閨閨，你可乾萬不能為之心軟啊。」
「當年那廝做的缺德事兒，我是暑假才知道的。」
「難怪你高考完就直接飛走了，你得多傷心啊。」
我安慰著張牙舞爪的方圓。
「我早就不傷心了，乖，別哭了哈。」
方圓和八爪魚一樣纏著我。
「可我傷心！」
你被鄭乾那麼背刺，我怎麼就沒替你撕了那廝啊！
一個大院長大，他怎麼就那麼不是東西！
睡了人家姑娘，為了人家的清白名聲，造你的黃謠！
那些大人……我爸媽都知道了，就我被蒙在鼓裡！
牟嬅，我對不起你啊。」
方圓醉得眼睛都閉起來了，可滿臉都是淚。
該說對不起的人永遠不會主動說。
可是真正在意我的人，時隔多年卻還會埋怨自己沒有維護我。
下一瞬，我看見了馬路對面的鄭乾。
他朝我們一步步走了過來。
輕車熟路地扶起方圓。
「方圓住哪家酒店？我送你們回去。」
13
方圓睡著了。
我從套間出來後，看見沙發上閉目養神的鄭乾。
實在是不想和他敘舊。
鄭乾卻睜開了眼睛，凝著我像格外把握似的。
「牟嬅，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了嗎？」
我如實說：「方圓睡著了，我要走了，這裡也不適合和鄭總你聊天。」
鄭乾稍稍變了臉色，卻有正色道：
「牟嬅，對不起。」
這一句對不起，無論他是不是真心，我早不需要了。
我「哦」了一聲。
「話說完了，你可以走了嗎？」
鄭乾一動不動，就盯著我，像想看出什麼破綻般。
「你真的原諒我了嗎？」
「牟嬅，我們是長大的，我知道你的性格。
你吃虧是肯定會計較的，即便一時不說，過後總會找機會算賬。」
剛剛方圓和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牟嬅，對不起，是我傷害了你。
我真的很痛恨自己，連方圓都看出來的錯誤，我為什麼要犯？」
「我還有沒有機會再彌補你？」
「當年我一度很難過的是：
鄭乾居然可以輕易拿我的名聲，來幫竇雪擺脫懷疑。
這難道不正好說明，鄭乾本來就很輕視我們十幾年青梅竹馬的交情？」
本來就輕視的東西，現在演上刻骨銘心與追悔莫及？
不過，一句對不起確實不可以抵消掉多年前的侮辱。
於是，我真心實意地問：
「所以，鄭總是想我和你算算多年前的總賬？」
鄭乾衝我一笑。
「求之不得。」
怎麼有種甩人一巴掌，反而被人舔了一口的惡心既視感。
正在我猶豫要不要打鄭乾的時候。
鄭乾的手機響了。
是鄭乾三歲的兒子打來的。
他還當著我的面接了。
然後，就傳出了竇雪犯蠢又做作的聲音。
「老公，寶寶半夜發高燒了。」
怎麼辦？我好怕啊。
你能不能回來看看可憐的寶寶和……我。」
鄭乾一副怒不可遏的扭曲表情。
哦吼吼。
賤人自有賤人收！
我強忍著笑。
「快，回去，看看吧……噗，啊哈哈哈。」
鄭乾的表情可精彩了。
手機裡的哽咽更大聲了。
「老公，你那邊為什麼又有別的女人的聲音，你真的不要我和寶寶了嗎？」
14
第二天，方圓酒醒了。
打電話給我，一個勁兒詢問她喝斷片之後，有沒有發酒瘋？
我繃不住，把看鄭乾笑話的事兒一五一十地說了。
方圓笑得比我還大聲。
「笑死我了，不是離婚了嗎？」
就竇雪又蠢又壞又不自知的樣兒，兒子也敢丟她手裡？
鄭乾不是什麼好東西，可竇雪那原生家庭更是一言難盡……
上學的時候，我就聽說過竇雪家裡是開雜貨鋪的，家裡營生一般，但也沒窮得過不下去。
原生家庭一言難盡是怎麼回事？
方圓說：
「竇雪的爸坐過牢，她媽就是那種貪慕虛榮卻沒什麼見識的家庭主婦。
她有個道上的舅舅才厲害。
當年鄭乾和竇雪在學校那點事兒，就是她舅舅帶人把鄭家給砸了。
半年前，竇雪不是把集團老總的女兒給絆倒了嗎？
也是她舅舅出面擺平的。
鄭媽不止一次說，他們家能娶竇雪，全是她舅舅威逼的。」
原來如此。
鄭乾的家境不算差，人還年輕，長相也英挺。
當年鄭爸就把公司在老家經營得風生水起。
沒理由離婚半年了，鄭乾相親還沒著落。
原來是因為前妻家裡還有個彪悍舅舅。
聽昨夜電話裡的聲音，竇雪還沒完全舍得對鄭乾松手。
鄭乾也明顯擺不平竇雪。
這一邊拖著黏糊糊的前妻，一邊又想和我話當年。
呵。
鄭乾確實是知道怎麼惡心人的。
15
我回總部，和我爸述職。
「這份計劃書，你怎麼看？」
「燕京的人工、地租，還有其他成本有些高了，我想回老家組建新的制造部。」
牟嬅，你看看這個方案，然後和我說說你的看法。」
我掃了一兩頁，赫然發現新的制造部選收購的工廠，竟是鄭爸名下的。
多少有些錯愕。
我爸的眉宇舒展開幾分得意。
「這幾年經濟不好，老鄭太心急，又錯過了好幾次機會，這才讓鄭乾來燕京找我談合作。」
這份計劃書白紙黑字就是想吃了鄭家那一部分產業。
根本不是合作。
我一時間沒有回答。
我爸接著說：
「如果鄭家光明正大拿計劃先來找我，我可能還會考慮一下。」
「可他們慣會走旁門左道，居然到家裡去打你的主意。」
「我和鄭乾說了，這份計劃書合不合作，由你說了算。」
我驀然看向我爸。
我爸不由笑了出來。
「飯要一口一口吃，仇要一點一點報。」
爸說了，會讓鄭家給你道歉，晚了的道歉也是道歉。
可要怎麼做，就看你了。」
我點頭。
「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什麼君子？商場無父子，牌桌無老少。爸許你沒大沒小一回。」
16
我和方圓一塊乘航班啟程。
勖然打電話給我，話裡話外全是不舍的絮叨。
我笑著掛了電話。
方圓神神秘秘地問：
「鄭乾知不知道，你有這一位？」
「我的私事沒必要和他交代吧。再說，這種事稍稍在圈子裡打聽一下，就會知道的。」
方圓鄙夷道：「鄭乾連原來高中的圈子都混不回去了，怎麼混進燕京的圈子？」
見我疑惑，又和我解釋起了另一件事。
當年上了大學，鄭乾和曾經的籃球隊的隊友組隊打遊戲。
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其中一個隊友的妹妹。
然後，鄭乾就劈腿了。
竇雪說是笨，可作為女友的敏感度極高。
沒一個月就覺察出了不對，順著遊戲賬號查到了那個小妹妹。
寒假一回老家，就把小妹妹堵在了高中門口，拿出聊天記錄又哭又鬧。
那時，小妹妹才高二。
被竇雪一連串「搶人男友、不要臉、小賤貨」的話語給刺激到了。
一下子就抑鬱了。
連學都上不了。
鄭乾聊騷人家的時候，也沒說自己有女友。
在曾經隊友的面前，也說自己和竇雪早分手了。
兩頭瞞著的鄭乾，被隊友胖揍了一頓。
那隊友家裡有些背景，他在朋友中放了話。
之後誰和鄭乾來往，就別認他是朋友。
後面還有很多槽點的事情發生。
竇雪像是認準了鄭乾。
鄭乾好像也挺享受竇雪笨笨的體貼與溫順。
兩個人就一直分分合合到了現在。
知道鄭家有竇雪這麼個大麻煩在。
我對此行所謀之事，越發胸有成竹。
17
當我作為代表，出席老家的招商會時。
鄭爸看著我，滿是詫異。
「這麼重要的合作？老牟居然派你來？」
我笑靨如花。
「鄭叔，我這次來是為了考察符合合作條件的多家企業，不單單是隻考慮一家公司。」
鄭爸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當初那個被他看輕和造謠的小女孩，如今帶著他心心念念的資金與商機歸來。
這叫他如何吞忍得下？
鄭乾很快接到鄭爸憤懑的電話。
「人家都跑到你大本營來了，你還在燕京做夢呢？」
「廢物，趕緊給老子回來！」
回老家之前，我就打聽過了。
鄭乾在家裡沒有話語權，在公司也沒有多少管理權。
更像隻吉祥物一樣，哪裡需要哪裡搬。
當他聽到我居然能代表我爸，榮歸故裡回來談生意。
心底必是哇涼哇涼的。
可，這才哪兒到哪兒。
之後該打的臉陸續有來。
18
然而。
比鄭乾更早一步找到我的，卻是竇雪。
竇雪還是烏發白裙的造型。
離婚的這些日子想必她也過得不好，眼下是粉餅掩不掉的烏青。
但妝容仍是純欲裸妝，無辜、清純、還楚楚可憐。
「牟嬅，你回來了？」
「當年一高考完，你就不告而別，我和鄭乾可擔心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