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你和我聊聊，說不定我就忘了這回事。」
被逼無奈，我坐上了他的車，但我沒想到，他竟然把我帶到了他家裡。
那是江邊的一間大平層，視野開闊，裝潢奢華。
他隨手拿起一份文件，翹起二郎腿。
「任之鴻，33 歲，自由職業，經營著一家高端營養咨詢工作室，年收入，60 萬。」
他嗤笑一聲，「寧寧怎麼會看上你這種人？」
我上下打量著他，「鄭英博，看著像 43 歲，聽說是個富二代，但感覺遊手好闲，已經有未婚妻，卻還勾搭別的女孩，被父母棒打鴛鴦後，自己屁都不敢放一個，卻敢讓對方苦等十年，人模狗樣的回來，現在看樣子是打算當小三。」
「她不看上我，難道看上你這種人？」
鄭英博面上瞬間陰狠，「你懂什麼！你以為我這些年都在國外逍遙？！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擺脫那個垃圾父親的控制！才能回國來找她！」
「停，我對你們豪門的親情恩怨毫無興趣，如果你想和我談的就是這些，那我覺得沒什麼好談的，我要走了。」
他有些急了，直接攤開雙臂。
「這裡！是我給寧寧準備的婚房，480 平，價值五千萬，裝修又花了三千萬，車庫裡還有七輛車，她可以換著開一周不重樣。」
我挑了挑眉，「我女朋友知道她要和你結婚了嗎？」
他氣的咬牙切齒，「是，現在還是你女朋友，可你能給她什麼？給她每天做三餐？給她打掃房間？在她每天下班進門時說一聲老婆辛苦了？」
「我也不是什麼傳統的大男子主義擁護者，對你們的分工也沒意見，但你看看我擁有的這一切，不覺得自己壓根配不上她嗎？」
「我！才能給她更好的生活，我們才是天生一對！而你！不過是個趁人之危的卑鄙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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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嘖嘖了兩聲，開始繞著客廳走，壁櫃上放著「漆器花瓶、紅葡萄酒。」
零食櫃裡有「開心果。」
打開冰箱，「芒果汁、牛奶。」
走到陽臺，我看向下面小區裡的行道樹，「法國梧桐。」
「你到底是打算把這裡當婚房，還是殺人場所？你知道我剛說的這些東西，哪一個都會要了她的命嗎？」
「你以為她以前隻吃固定的幾種食物，是因為她挑食嗎？你連她最基本的身體情況都不了解，就揚言要給她更好的生活，誰給你的自信？」
鄭英博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愚蠢的困惑。
「而且，你要真是覺得自己對她十拿九穩，又何必來找我炫耀這些東西呢？不就是因為你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嗎？」
我遺憾地搖了搖頭，「本來今天見你之前，我對你還有些戒備，但現在看來，你也就是一個頭腦空空的花花公子罷了，大概還以為周綺寧隻有十七八歲，被你小露錢財就能騙走。」
鄭英博被我說的臉色鐵青，表情猙獰了一陣，突然爆發出一陣癲狂的大笑。
「好，好，任之鴻，嘴挺厲害啊！！差點被你帶跑了……」
「沒關系，你覺得我隻是有幾個臭錢，隻會玩羅曼蒂克那一套，得不到她的真心。」
「但你這種階層的人，可能從來沒有體驗過錢真正的用處，我可以完全毀掉你們的生活，再把她從泥潭裡拉起來，讓她再也離不開我。」
「而真心，可以慢慢來，隻要她在我身邊，我等得起。」
我簡直難以置信，這個人在放什麼屁？他把周綺寧當什麼了？！
我怒不可遏。
「你要做什麼？！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對她做什麼壞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鄭英博臉上盡是瘋狂而愉悅的表情，「你等著瞧吧，這次，我會讓她主動找上門來求我。」
4
回到家後，我坐立難安，他的話縈繞在我心頭，讓我一陣陣地心悸。
我呆坐到晚飯時間，正準備出門，周綺寧就發來微信。
「之鴻，我們剛剛突然通知要開項目會議，我可能會晚一點到。」
我回她，「沒事，我等你。」
晚上七點半時，周綺寧出現了，但她的狀態非常糟糕。
她癱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魂不守舍，深吸一口氣，「公司說，要砍掉我們整個項目……已經做了最終決定，沒有商榷的餘地。」
我非常震驚。
周綺寧是做抑鬱症新藥研發的，她從博士時就一直在做這個項目，本來已經在進行臨床三期試驗了，合格之後就可以準備上市，前期都投入了那麼多的金錢人力，怎麼會在這個關頭叫停？
「有說原因嗎？」我皺起眉頭。
周綺寧搖搖頭。
我立刻想到了鄭英博所說的話，鄭氏制藥是周綺寧公司的最大投資者。
這個該死的王八蛋！！絕對是他幹預了公司的決策！！不然哪個高層會做這種愚蠢的決定？
我知道，這個項目，周綺寧看的比她自己的命還重要。
她原本有個姐姐，因為患上抑鬱症從樓頂一躍而下，事發之前，她們已經去看過了醫生，但傳統的藥物起效太慢，最後還是沒能救下她。
周綺寧是看著姐姐跳樓的，這是她過不去的心結，所以她才開始研發能夠快速起效的新藥。
血液仿若在奔流，我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堅定道，「沒關系，我知道這個項目對你很重要，我們也有很多同學在藥企工作，我去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有辦法把實驗繼續做下去。」
周綺寧感激地反握住我的手，點了點頭。
那一頓飯，我們兩個人都味同嚼蠟，草草結束。
之後那段時間，我約了好幾個老同學見面，但隻要一提到這個項目，他們都說幫不上忙。
甚至還有人隱晦地問，「你們是不是惹到了什麼人？」
事情毫無進展，周綺寧的精神便每況愈下。
我幾次發現她半夜睡不著，一個人窩在沙發裡，看著姐姐的照片發呆。
我心疼的要死，在心裡把鄭英博千刀萬剐。
一籌莫展之際，我收到了一個同行許琴的微信。
「聽說你最近在找藥企接手一個項目？我老公在華瑞藥業，對這個有興趣，找個時間聊聊？」
我去赴了約，對方確實挺有誠意，但是許琴提出了一個條件，她老公可以幫我們，但我必須以顧問的身份加入她的工作室。
我知道，她的工作室是做減肥業務的，幾年前還問過我要不要一起合作，但我了解之後發現她們隻顧掙快錢，根本不管客戶的健康後，我就果斷地拒絕了。
我非常糾結，一邊是周綺寧的夙願，一邊是自己的職業道德。
但她毫無血色的臉又浮現在我面前，最後，我痛苦地捏了捏眉頭。
「我可以和你們合作，但底線就是，從我手裡出的方案絕對不會傷害到客戶的身體，如果你們不同意，我馬上退出。」
許琴想了一會兒，答應了。
回家的路上，我感覺心裡悶的喘不過氣，因為我們的這個口頭約定其實有很大的操作空間，我到底還是推後了自己的底線。
但我實在不願意周綺寧就那樣在痛苦中沉淪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整理好心情，準備回家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但我怎麼也沒想到，我進家之後，她竟然是一幅容光煥發的模樣。
她哼著歌，正從廚房端出一道湯放在餐桌上，看到我回來，笑眯眯地脫了圍裙。
「快進來，飯已經做好了。」
太反常了，我心髒一陣狂跳。
「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她給我舀了一勺湯，欣喜地說，「項目可以繼續了。」
「公司又改變主意了？」
她搖搖頭，「我辭職了，準備去一個朋友的公司，他打算繼續做。」
筷子掉在地上，「你辭職了？？」
她有些疑惑地看我一眼，「是呀，既然他們都不打算繼續做這個項目了，那我待在這裡還有什麼意思呢？」
晚間新聞的聲音從客廳電視傳來，「鄭氏制藥宣布在華成立新子公司——博寧醫藥，主研制新型抑鬱症用藥」
我們一起沉默了。
「你的新公司，不會就是這個吧？」
她慢慢放下筷子，「對。」
「你……為什麼沒和我商量一下？」
周綺寧眨了眨眼，「我想，我應該還是有決定自己在哪兒工作的自由吧？」
我的聲音變得古怪至極，「是……你是有，可是，你明知他對你有其他的心思，為什麼還要去他那裡呢？」
「他找過我，說你們才是天生一對，我配不上你。」
「博寧醫藥……呵，你覺得，我看到這個名字，是什麼感受？」
周綺寧瞪大了眼睛，過了半晌，她才說，「之鴻，我是一個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人，我去找他，也隻是為了能夠完成自己的實驗，我沒有別的想法。」
「我們不是沒有努力過，可是你也看到了，沒有誰能夠讓我繼續研發，我不去他那裡，難道你能為我開一家醫藥公司嗎？」
「我知道，你肯定不好受，可難道為了你的心情，我就該放棄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嗎？那我又會是什麼感受？」
聽著這些話，我的心突然開始劇痛無比，今天下午在同行面前的糾結和讓步此刻都化作利劍狠狠地捅回了心上。
我自嘲地笑笑，「那你知道，鄭英博就是叫停這個項目的人嗎……」
周綺寧斬釘截鐵，「不可能，他不是這樣的人，他知道我姐姐的事，他不會這樣做的。」
我為她語氣中的熟稔和維護感到心驚，「可是你們已經多少年沒見過了，你怎麼知道他沒有變！」
「之鴻，我理解你對他有敵意，但是你也不能因為他解決了你解決不了的事，讓你感到沒面子，就隨意的詆毀他。」
「你這樣做，讓我很難過。」
我看著周綺寧平靜的面孔，被巨大的荒謬感籠罩。
是，我費勁力氣也沒有辦法讓其他人接手項目，而這於鄭英博而言輕而易舉。
但我怎麼會因為自己的面子去詆毀其他人？我比誰都希望她能夠繼續她的實驗。
她居然這樣看待我？
鄭英博說我配不上她的時候，她沒有反駁一句，而我告訴她那個男人的真面目時，她竟然說她很難過。
「我吃飽了。」
胃裡一陣抽搐，我放下了沒動幾口的飯，回了房間。
躺在床上，我看著天花板，突然覺得無比的疲憊。
在此之前，我對自己尚有信心，覺得年少時的白月光不過是鏡花水月，但現在我卻不確定了。
因為我意識到，他確實握住了我們的命脈，而我卻並沒有被周綺寧堅定地選擇。
5
之後的一個月，我和周綺寧冷戰了。
她早出晚歸，我就泡在咖啡館裡忙自己的工作。
我告訴許琴合作不了了，她隻說沒關系。
一天，我剛給一個客戶做完一套月子餐方案，就收到了趙毅的電話。
「之鴻，你快看一下我給你發的消息！」
他給我發了一個視頻鏈接，裡面是一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哭訴，說要曝光一個人，自己的女兒被騙吃減肥藥，現在被查出來裡面含有違禁成分，被警察帶走了。
而視頻裡，赫然出現了我的海報，拿著一盒粉色藥丸，下面大大的一句標語，「小粉丸，還您一個模特身材！」
視頻已經發出來一天了，現在熱度很高，評論區群情激奮。
我簡直一頭霧水，「我怎麼可能跟這種東西有關系啊！！」
我打開工作微信，裡面全是客戶在質問我。
「你也太缺德了吧？你這是毀了人家一輩子！」
「以後再也不敢找你咨詢了，誰知道你會不會給我推薦什麼害人的東西！太可惡了！」
「之前你報價這麼高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不是個好東西！」
我看的糟心，還沒劃拉完，那個媽媽又更新了一條視頻。
是所謂我和她女兒的聊天記錄。
記錄裡我把那個小藥丸誇的天花亂墜，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效果又好又無副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