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進酒

第117章

字數:4259

發佈時間:2024-10-28 23:08:25

“我猶豫不決正是因為此事關乎一州人的性命,”周桂幾步追上孔嶺,顛了袖子,伸出手,對孔嶺說,“成峰,自立為王真的那麼好做嗎?你想想從前的太子,那是真正的一落千丈。如今離北反了,但是各方考慮下來,這場仗哪裡好打?對離北也並非全是益處。他們不僅要顧及邊沙騎兵,還要警惕啟東突進,若是再斷了東北糧馬道,那不就成了籠中困獸?活不了太久啊!到時候離北自顧不暇,我們茨州該如何是好?那不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還要背負叛賊的名聲!”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想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了。”孔嶺語重心長,“你今夜再好好想想吧。”


* * *


蕭馳野一進屋,迎面就走來一個嫋娜身影。這丫鬟膚白鬢烏,對著蕭馳野盈盈跪下,挽起的發髻露出大片後頸,領口開得很低。她微微捋著鬢邊碎發,細聲細語地喚了聲:“侯爺……”


蕭馳野沒看她,準備褪掉外衫。丫鬟聽著動靜,連忙起身,要為蕭馳野脫衣服。


沈澤川碰了蕭馳野的肩膀,蕭馳野一把把他撈住。沈澤川就由著蕭馳野扶著,微抬下巴,把鞋輕輕踢掉了。


蕭馳野說:“去備熱水,同知吃醉了。”


丫鬟攏了攏衣,俯身要去撿沈澤川的鞋。可是沈澤川垂下小竹扇,把她的臉抬高了。她不敢動,便隻能沿著扇子望向沈澤川,看到沈澤川眉間微蹙,眼角卻猶如浸著湿漉漉的桃花,襯得眼裡水光潋滟,看得她陡然生出股自慚形穢的感覺,倉皇地閃開眼睛,不敢再直視沈澤川。


沈澤川沒開腔,隻看了幾眼,便挪開了扇子。丫鬟恭順地把鞋擺放整齊,垂著頭輕聲退下了。


“好看麼?”蕭馳野待房門合上後,攬近沈澤川問道。


沈澤川手指搭著竹扇,沒回話,隻著著淨襪的腳踩到了蕭馳野的腳背,拉著蕭馳野沒脫下的外衫,湊近了許多。蕭馳野帶著他,看他眉間懶散,是吃酒後的放松,俯首下來想親他,可他微微後仰,沒給蕭馳野親。


兩個人呼吸間帶著“馬上行”的甘烈,一路忙於奔走的疲憊都在這幾日休息中緩和。離開阒都後的沈澤川是蒼白的模樣,但是隨著蕭馳野的愛惜,他就像是被摩挲出溫度的玉石,貼著蕭馳野的手掌,既硬又熱。


“孔嶺是澹臺龍的舊部,雷常鳴不除,他的心病就不除。”蕭馳野給沈澤川寬衣解帶,拉掉他的衣衫,摩挲著他的後腰,口中仍然說著,“雷常鳴又急於要糧,早晚會打茨州的主意,隻要把利害關系告訴孔嶺,他自會想辦法勸說周桂。”


“嗯……”沈澤川耐不住“馬上行”這樣的烈酒,面頰上也起了熱,但還望著蕭馳野,聽得認真,眼神裡卻又透露著別的認真。


“讓禁軍代替茨州的巡防,有挾持的意思,暫時便罷了,長久了周桂肯定不會同意。這次多虧丁桃打聽得快,套出了孔嶺曾經是澹臺龍舊部的消息……”蕭馳野像是看不懂沈澤川的眼神,低聲說,“嗯?”


沈澤川稍稍踮了腳,又落了回去。他神色越是平靜,緋色越是濃烈,被酒勁逼得滲出了汗。

Advertisement


“親一下,”蕭馳野沉聲說,“今日我依照你的叮囑,半點沒欺負他們。”


沈澤川把蕭馳野的衣衫都攥皺了,他忍了片刻,說:“夠不到。”


蕭馳野胸口震動,再次俯首下來。沈澤川要親,他就抬起來,說:“還是先沐浴吧。”


沈澤川抬高下巴,那被酒水潤得泛紅的唇半張,在齒間遊走的舌舔了舔隱約幹澀的唇角。他隻是這樣望著蕭馳野,就燃起了渾身的色/欲,勾得蕭馳野不再逗他。他從前不明白自己帶著那種極度的誘惑,可隨著不斷地親密交融,他似乎學會了不說話的煽動。


* * *


翌日周桂才起身,就見孔嶺把丫鬟領了進來。他一愣,說:“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在侯爺身邊好生伺候嗎?”


那丫鬟攥著帕子扭身掩面,說:“大人,得探聽清楚才能對症下藥不是?侯爺身邊站著的那是什麼人?我連衣角也不敢碰!人家兩個情投意合,誰也不拿正眼看我呀!”


周桂起先還沒有聽明白,隨後大驚失色,手上的擦臉帕子也掉了。他一個年過四十的讀書人,平素連秦樓楚館都不去,居家也很規矩,依照母親的命令,納了一房小妾,過去隻對有人喜好男色的事情略有耳聞,沒想到蕭馳野和沈澤川竟也是這樣的關系。


“這……這!”周桂抹了把面,對著孔嶺埋怨道,“你怎麼也不提醒我一句?這不就把人得罪狠了!”


孔嶺面色不好看,說:“我哪知……”


兩個人面面相覷,齊聲而嘆。正僵持間,又聽外邊的小廝跪在門外,喊道:“大人,昨夜急報,敦州的雷常鳴聚集四萬流匪,往咱們茨州來了!”


“怎麼這麼多人?”周桂驟然心涼了,“半年前,他手下才有一萬餘人……”


“怕什麼來什麼!”孔嶺當即說,“快去請侯爺,就說昨夜的盟約,我們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策安195,比父兄還要高。


第104章 兄長


雷常鳴是茶州人, 早年跟人走鏢, 做的都是苦力,沒有讀過書。永宜年間, 他妹妹被端州守備軍總指揮使納為小妾, 在指揮府裡頗為得寵, 他因此過了段好日子,成日出入賭場。可惜好景不長, 端州總指揮使不是個長情人, 沒幾年就厭棄了他妹妹,他欠的那些債沒有人還, 隻得再次出來跟人走鏢。


永宜年末, 雷常鳴接了河州顏氏的鏢, 路上為了保住顏氏的小公子顏何如,豁出了性命跟歹人相搏,從此得了顏氏的青眼。鹹德年中博兵敗後,他借著顏氏的錢開始招兵買馬, 發動端州守備營兵變, 殺掉了當時朝廷指派來的總指揮, 徹底淪為端州流匪。


雷常鳴最初隻有數千人,但是隨著兵敗後朝廷的消極安排,中博在重創下一直沒有緩過元氣,從平民百姓淪為流匪的人越來越多,他也逐漸成為了端州一霸。到了如今,他麾下的兵馬已經遠超中博各州守備軍的人數。


“半年前, 雷常鳴在端、敦兩州總共有一萬四千餘人。”周桂提著袖子,給蕭馳野指地圖,“他以端、敦兩州之間的洛山為大本營,建立了自己的土匪窩。朝廷在重建燈州守備軍時,曾試圖圍剿洛山,可是幾次都無功而返,於是作罷,沒有人再管。”


蕭馳野系著臂縛,半靠著桌子,看著地圖,說:“他帶著四萬人向茨州來,洛山肯定還要留下足夠的兵馬看守。這麼看來,他起碼有六萬兵馬,這是啟東兩個郡的守備軍人數。”


蕭馳野雖然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卻仍然讓周桂汗顏。因為中博六個州,都有正規州府統轄,他們竟然就在六年時間裡眼睜睜地看著流匪一家獨大,形成了堪比正規軍的規模。


“雖然大人與端、敦兩州沒有來往,但是平時也有外勤官員前去處理衛所案務。”孔嶺坐在椅上,說,“短短半年,他就聚集了這麼多的人,我們竟沒有得到任何風聲。”


“侯爺,”周桂懇切地說,“原先我思量著,雷常鳴不過萬餘人,圍剿他不過是個把月的事情,但是他如今四萬人馬直奔茨州,我們僅憑禁軍兩萬人,怕是危險啊!不如……”


不如找人立刻去離北,把消息告訴蕭方旭,讓鎮守東北糧馬道的離北鐵騎調兵南下,前來支援。


蕭馳野系好了臂縛,卻沒有開口。周桂還想勸說,孔嶺卻從蕭馳野的沉默裡覺察出了其他東西。他借著奉茶的動作,按下了周桂的手臂,周桂便把話咽了回去。


“大人與成峰先生不必驚慌,”沈澤川坐在另一個椅子上,還在看那封驛報,“雷常鳴的四萬人也要吃飯,他疾行不了,後勤必須攜帶充足的口糧,才能支撐他跨越千百裡到茨州跟我們打一仗。況且……”


沈澤川神色浮現出些許古怪。


“這封驛報也未必準確。”


“同知何出此言?”周桂連忙提著袍走近,也看著那驛報,“這是茨州前去敦州處理盜匪案子的官員親自發回來的急報,怎麼會不準確呢?”


“他沒有親眼見到雷常鳴的四萬人馬,”沈澤川思索著,“僅憑灶土痕跡就信了雷常鳴的話,太過草率了。我疑心雷常鳴已經知道禁軍到了茨州,所以才打出了四萬人的旗幟,就是想要我們先亂了陣腳。”


“不錯,”蕭馳野垂著眸,說,“他如果真有四萬人反倒更容易打了,持久戰的消耗驚人,他比我們更加拮據。”


“可是他還有河州顏氏的支撐啊,”周桂急聲說,“他能成此規模,都是因為顏氏的資助。河州有直通厥西糧倉的河道,想要給他供應後續糧草是很簡單的事情。”


“大人糊塗了,”沈澤川忽然笑起來,“雷常鳴如果還有顏氏在背後全力支撐,那他這麼著急到茨州來幹什麼?你忘了麼,他來茨州就是為了要糧食。”


“他年前就來過一次,時隔幾個月,再次到訪。”蕭馳野說,“不僅表明他很可能和顏氏鬧翻了,還表明他在洛山的老底已經不夠他吃了。他往東就是茶石河,邊沙騎兵比他還會掠奪,他無依無靠,隻能屢次來找茨州要糧。”


“那他為何早不來晚不來,非要等到禁軍也到了茨州再來?”孔嶺繞著桌子,緩行兩步,說,“侯爺到了茨州,對他分明百害無一利。”


“因為韓靳在禁軍手中,”沈澤川合上驛報,起身說,“他能夠存活這麼久,是因為顏氏的幫助,他如今和顏氏分道揚鑣,想要繼續佔據山頭當霸王,就得尋求新的幫助。他是流匪,手底下的人越多越麻煩,別的地方可以靠山吃山,但是中博貧瘠,他掏山也隻能吃土。這個人很會把握時機,他能發跡,就是人生三次轉折時都上對了船。他有兵,中博正好缺兵,可他沒有門路,正好策安帶著禁軍要通過茨州,他若是能夠擊敗禁軍,救出韓靳,就能對阒都上報功勞,通過韓家謀取中博的武官職位。”


“他倒是打了個好主意,想要搖身一變成為正兒八經的朝官。”周桂不忿,跺腳道,“全然不顧茨州百姓麼!”


“這也隻是猜測,還是要先與這個人交了手才能摸得更加清楚。”蕭馳野掛上狼戾刀,對周桂說,“茨州背靠離北,雷常鳴不能越境繞後,就無法圍城困住我們。大人立即叫人封鎖城門,連狗洞也要堵起來,他手底下都是脫了戶籍的三教九流,防不勝防。”


“侯爺這是要據城對峙嗎?”孔嶺面露難色,“茨州的城牆老舊,恐怕抵擋不住雷常鳴的衝擊。”


“禁軍不能入城死守,”蕭馳野扶著刀,微微露出了森然的齒,“我跟你打個賭,雷常鳴決計不敢對我的兵正面衝鋒,這是他心存畏懼的地方。”


* * *


黃昏時蕭馳野和沈澤川巡視城牆,兩個人皆帶著刀,並行在城牆上。


“這城牆最近一次修葺,還是永宜年間的事情。”沈澤川試著推了推牆垛,那被風雨侵蝕的土泥落了一地。


“周桂也是因為窮,他這幾年著急著解決吃飯的問題,自然無暇顧及城中軍防。”蕭馳野拾起塊土,揉碎在手中,“禁軍可以背靠茨州,但是不能退到城內。”


周桂想要尋求離北的支援,蕭馳野對此心知肚明,但是他不肯開這個口。他馬上就能回到離北,但是帶著的這兩萬禁軍該怎麼安排,這是他跟父兄還沒有商議的事情。他了解離北鐵騎,那樣完整的隊伍是無法迅速接納禁軍的——這兩支軍隊已經可以預料地要經歷非常艱難的磨合。此時開口尋求支援,如果蕭方旭真的來了,那麼蕭馳野回到離北就再也沒有出頭的機會了。


這場仗是他回家的第一仗,他必須贏,他必須自己打贏。


天邊的落霞橫鋪,染紅了半面天空。城中的屋舍鱗次栉比,炊煙嫋嫋,人聲喧雜熱鬧。沈澤川垂手蓋在蕭馳野的發心,兩個人一站一蹲地看著下邊。


“雷常鳴算是個能人,”沈澤川說,“但決定他到底是個流匪還是個梟雄的人是你。”


“亂世出梟雄,”蕭馳野把手臂架在膝上,緩緩撐起身,“我會帶著霸王弓去的。”


他站在這裡,像是黃昏光影裡的茂樹,又像是城牆前屹立的高山。沈澤川看著那些束縛逐漸消失,蕭馳野蓄勢待發,他該在這混亂的局勢裡鋒芒畢露。

暢銷精選

營銷最美醫生
營銷最美醫生 雙胞胎妹妹憑藉照片,爆紅網路,被稱為「最美醫生」。後來,她做手術前喝酒,剖宮產時戳破了大動脈,造成一屍兩命。輿論兩級反轉,線民罵她殺人惡魔,讓她以命償命。
秋月祈願
秋月祈願 "上一世,我被丈夫和兒子聯合殺害。 隻為了獲取高昂的保險金。 重活一世,我繼續扮演著好妻子,好母親角色。 丈夫嫖娼被抓,我痛苦落淚,四處向朋友家人詢問怎麼保釋老公。 兒子撒潑打滾,我痛哭懺悔,在大庭廣眾之下向兒子下跪,祈求原諒。 親戚朋友都笑我窩囊。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復仇計劃才剛剛開始。"
魚星
魚星 閨蜜艾特我拍扭胯舞給她看。 我拍了,但發錯人了。 當晚,一向清冷禁欲的校草堵住我。 修長冷白的手指捏著我的兔耳朵摩挲,漫不經心笑了。 「來,再跳一遍。」 「我愛看。」
後宮逃生記
後宮逃生記 "老皇帝召我侍寢後的第三天中風了。 相熟的太醫說他僅剩兩個月可活。"
 清冷教授被年下奶狗攻了
清冷教授被年下奶狗攻了 我一個教授,竟然因暈倒被 190 學生公主抱了! 還被人拍到網上爆火了。 隻是......什麼叫清冷教授被年下奶狗攻? 我學生還那麼小,網友亂磕什麼! 直到後來,我被 190 學生抵在鏡子前親,羞恥到不敢抬頭。 他卻委屈得不行: 「哥,睜眼看看,我明明不小。」
重生後我遠離吸血家人
重生後我遠離吸血家人 上輩子我的陪嫁和彩禮一共一百萬,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被父母全部借了回去。
送你一支粉薔薇
送你一支粉薔薇 為了擺脫我,周津遠把我介紹給了他的好兄弟。我跟他好兄弟相識,
女兒跳樓後,我後悔了
女兒跳樓後,我後悔了 "在得知女兒和人打架後,我到了學校二話不說給了女兒一巴掌,壓著她的頭向對方道歉。 女兒嗤笑一聲:「媽,我是你親生的嗎?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打我,你為什麼這麼恨我?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才滿意?」"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