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好，今天麻煩你了周老師。」
本想批評彭佳幾句，但想著她們母女也不容易。
我嘆了口氣，拉著馮霽遠離開了。
6
回去的路上依舊是騎我的小三輪。
奈何今天多坐了個百來斤的大男人，我的小三輪沒騎多遠就沒電了。
「先去吃飯吧，車就停在這裡我等一下開車過來拉。」
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了。
我點點頭。
「那我們怎麼過去？」
馮霽遠環顧四周，抬手指向不遠處。
「騎共享單車吧。」
「我不會騎自行車。」
話一出口，馮霽遠沉默了下來。
「我還欠你一句抱歉，是我失約了。」
高二那年馮霽遠帶我回家之後，我在他家住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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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馮霽遠說載我一起去學校，我怕被老師看到，死活不同意。
最後還是阿姨發話，讓馮霽遠跑步去，我騎他的車。
「不了阿姨，我不會騎自行車。」
「這有什麼難的，過幾天我教你。」
我點頭又搖頭：「接下來基本上一周隻有半天休息時間了，還是算了。」
馮霽遠咬了一口油條，聲音有些沉悶：
「那就等高考之後我教你！」
但高考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我搖搖頭。
「都過去了。」
馮霽遠嘆了口氣，打開手機掃了輛小電動。
「我載你，等吃了飯我教你學自行車。」
看著共享小電動狹窄的座椅，我有些猶豫。
「這車......不讓載人吧？」
但馮霽遠仍執拗地站在那裡。
見他實在堅持，我嘆了口氣，還是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車還沒騎十米，果然就被交警攔了下來。
灰溜溜地交了罰款，最後還是打車去了飯店。
吃完飯後，馮霽遠又興致勃勃地掃了輛共享單車。
「？」
「剛好消消食，我教你騎自行車。」
「現在？要不算了？」
馮霽遠似乎看出了我的膽怯，向我保證道。
「你放心，我一定會緊緊拽著你，不會讓你摔跤的。」
說完後頓了頓，有些哀傷地補充。
「就當是踐行那個遲到的諾言吧。」
猶豫了半晌，我還是接過了自行車把手。
「手握著把手，放輕松，先放一隻腳在踏板上，慢慢往前滑。」
我點點頭，嚴肅地交代他：
「你一定要拉住我哦。」
雖然馮霽遠一再保證會護著我，但我還是很沒有安全感。
每次騎了一小段距離就要回頭看一下他有沒有偷偷松手。
但每次回頭馮霽遠都緊緊跟在我身後。
當我再一次回頭看時，車輛軋過減速帶。
顛簸使我失去平衡，抓著把手的手下意識左右搖擺維持平衡。
終於，在前輪駛過最後一個減速帶時，我因為無法保持平衡往右邊倒。
馮霽遠往前跨了一大步，一隻手抓著坐墊，另一隻手將我牢牢護在懷裡。
一直環繞在我心頭的霧靄好像散了一層。
「馮霽遠，我好像快要學會了。」
馮霽遠嘴角上揚，笑著拍拍胸脯。
「我說過，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淚意又湧了上來。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哽咽。
大概是因為我明白，心裡的陰影也是可以驅散的。
「馮霽遠，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會騎自行車嗎？
「我初中的時候，我爸爸說教我學自行車。但他的自行車是那種老式的，車座很高。
「我很害怕，讓他在後面抓住我。」
他一口答應下來，但當我駛過一個坑摔倒時，抬頭卻發現他在身後哈哈大笑。
「你真是個廢物啊，連自行車都不會騎，生你還有什麼用？
「老子可沒那麼多闲工夫陪你，你愛學學，不學以後你就走路去學校，老子可不送你。
「蠢貨，廢物，就這還是初中生呢，連我這個小學沒畢業的都不如。」
......
很多時候，隻要一閉上眼睛這些話就會自動跳出來。
所以我寧願早上少睡一個小時走路去學校，也不願意繼續學騎車。
「對不起。」
馮霽遠再次跟我道歉。
我的目光移向不遠處的夜市。
附近不少居民在那裡擺攤，吃的用的都有。
我走過去，要了一杯關東煮。
透過關東煮湯底氤氲的霧氣，我看到隔壁的衣服攤位。
昏暗的攤位角落，掛著一件綠色毛衣。
因為燈光不亮，它顯得灰撲撲的。
「馮霽遠，你給我買件衣服吧，我就原諒你。」
「什麼衣服？」
「我想要那件綠色毛衣。」
馮霽遠動作很快，沒過兩分鍾就把衣服買過來了。
我從塑料袋中拿出毛衣放在身前比了比。
「好看嗎？」
「好看！」
馮霽遠點點頭，開始有些笨拙地誇我。
「你皮膚白，穿上肯定好看！」
「謝謝你，馮霽遠。」
謝謝你給了那個敏感自卑的 17 歲女孩勇氣，讓她敢再次穿上綠色的毛衣。
7
那次之後，我跟馮霽遠的關系開始曖昧起來。
因為職業原因，我們見面的時間不是很多，但每天還是會在手機上分享生活。
有空了也會打視頻。
林意知道後還打趣我。
「明明就在一個區結果整的跟網戀一樣。照你倆這工作強度，以後萬一生了孩子，寶寶過了周歲就得自己踩著小板凳燒水泡奶粉。
「孩子大學畢業去飯店找工作，應屆畢業工作經驗 20 年。」
我被逗得哈哈大笑，惹來她的好幾個白眼。
晚上馮霽遠來接我吃飯。
我系安全帶的時候又想起來這件事，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我搖搖頭，有些心虛。
現在我跟他還什麼關系都沒有呢，這笑話分享給他顯得我多自作多情似的。
我不說，馮霽遠也沒有繼續追問，笑著發動車子。
車沒開多遠，我又接到了彭佳媽媽的電話。
我以為孩子又離家出走了，連忙接聽。
聽到隻是想請我和馮霽遠吃飯感激我們上次幫忙找孩子，我這才松了口氣。
對面很熱情，我最後搬出教育局規定她才停止勸說。
「誰的電話？」
「上次那個孩子的家長的，說請我們吃頓飯感謝我們上次幫忙找孩子。」
「還有我的份吶？看來我也是託了周老師的福啊。」
聽到還請了他，馮霽遠有些驚訝，笑著打趣。
「這不是看在馮警官上次找人也出了大力嘛，不過我給拒了，怎麼？你想去？」
馮霽遠搖搖頭。
「不能拿群眾的一針一線，周老師的覺悟不錯。」
我笑著瞪了他一眼。
「那你今天還讓我請客吃飯？」
「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但不管我怎麼問，馮霽遠隻是笑，什麼都不說。
晚上我們吃的涮羊肉。
滾燙的鍋子配上鮮嫩的羊肉，我吃得鼻頭冒汗。
吃到一半，馮霽遠隨手把一個厚實的文件袋扔給我。
我好奇打開看，裡面一份簡歷，兩張銀行卡，還有存折房本，連馮霽遠光著屁股的周歲照都有。
往裡一摸，還有一個老式金戒指。
「？？？」
「裡面是我的自我介紹，銀行卡一張是我工資卡一張是我媽給我準備的彩禮，密碼都是你生日，存折裡是我從小到大的壓歲錢，我媽說是我的老婆本，房本改天有時間你請個假去把你名字加上。
「戒指是我奶奶傳給我媽的，我媽說遇到喜歡的人就送給她。所以周南雁，你要不要跟我處大象，呸，處對象？」
馮霽遠面上一派淡定，但左腿一直在抖，他緊張的時候就會這樣。
「你這是跟我表白？」
馮霽遠點點頭。
「我喜歡你，從高中開始就喜歡你。」
涮羊肉的熱氣蒸得我眼睛有些熱，我吸了吸鼻涕抱怨：
「哪有這樣表白的，連花都沒有。」
馮霽遠騰一下起身想去買花，被我拉住了。
我伸出手，眼淚噴湧而出。
「快把戒指給我戴上！」
我第一次看到馮霽遠這麼手足無措的樣子。
戒指戴上之後，馮霽遠又趕忙抽紙給我擦眼淚。
我一邊抽泣一邊嘴硬：
「都怪涮羊肉太燙了，害我眼睛都流汗了。」
馮霽遠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就是就是，涮羊肉壞，南雁好！」
8
正式在一起後的第二天，馮霽遠就出差了。
他忙著做祖國的保衛者，我忙著做祖國的園丁。
我們兩個大忙人每天隻有睡前有時間視頻緩解一下相思之情。
「我這周六回來，到時候你來接我？」
我查看了一下工作群的通知，嘆了口氣。
「可能不行，這周六我要去家訪，可能會很晚。」
「那你快結束了給我發信息，我來接你！」
「那正好，我坐魏老師的車去，結束你來接我就不用麻煩魏老師送我了。」
馮霽遠點點頭，苦著臉。
「我們現在就這麼忙，以後可怎麼辦啊。」
我又想到上次林意的玩笑，再次笑噴。
「林意說我們倆這樣，以後要是有孩子了，孩子剛過周歲就得自己踩在板凳上燒水泡奶粉哈哈哈哈哈哈。」
馮霽遠也跟著笑了，不過很快就正經了神色，認真道：
「對不起南雁，我太忙了，對你有虧欠。」
我搖搖頭。
「沒關系，我也忙，我們大哥不說二哥。」
話是這麼說，但一想到周六就能見到馮霽遠，我還是很開心。
雖然家訪一天要跑好幾家，不過我還是早早起床打扮了一番。
跟同事匯合的時候還被她們打趣了一番。
跑來跑去家訪了好幾家，終於隻剩下彭佳一家。
跟我搭檔的魏老師孩子得了流感，在家哭著叫媽媽。
我就讓她先回去，反正都最後一家了。
「那你等一下怎麼回去？」
「我男朋友來接我，魏老師你先回去照顧孩子，我這邊很快的。」
「好，那我先走了。」
魏老師把我送到彭佳家小區就開車走了。
我一個人敲響了彭家的門。
來之前我已經給家長發過信息了。
所以一敲門，彭佳就噠噠噠跑過來開了門。
一進門，玄關擺了個一米多的案臺，上面放著一個男人的黑白照。
往裡面走，彭佳媽媽已經做好了一大桌子菜。
怕對方誤會我是故意過來蹭飯的，我連忙解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