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說，有些人所謂的「喜歡」，還真是脆弱得不堪一擊。
恰在此時，宋茉莉氣喘籲籲地進教室了。
這個點能到，肯定也是坐車來的。趙叔不會違逆我的話，八成是我媽給她打了車。
也不知道她喘個什麼勁。
宋茉莉一邊白著臉喘氣，一邊淚眼汪汪地走了過來。
餘文昭連忙站起身：「茉莉，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宋茉莉像隻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拼命搖頭，但時不時瞟向我的目光，控訴意味很明顯。
我扭頭就走，依稀能聽到背後在餘文昭的詢問下，宋茉莉哽咽哭訴的聲音。
沒聽清她說了什麼，但我回到位置上後，分明看到餘文昭狠狠瞪了我一眼。
突然，一片陰影籠罩在了我的頭頂。
我抬頭，面前站了個高大帥氣，但氣質有些痞氣的男生。
他斜挎著書包，手裡隨便拎了幾本一點閱讀痕跡都沒有的嶄新課本，扔在了我旁邊的桌上。
夏洵，宋茉莉的前同桌。
這倆人都是班上的吊車尾，所以之前被老師安排坐在一塊兒。
隻是夏洵跟宋茉莉不同。
宋茉莉是花錢硬塞進來的，夏洵則是以年級第一的成績考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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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入了學以後成績就急轉直下，從年級第一變成了倒數。
我朝他敷衍地點點頭，心想全班都被宋茉莉洗腦了，這個估計也不例外。
夏洵張口第一句話卻是：「我信你。」
我愕然抬頭：「……啊？」
「沒啥特長，就是看不得綠茶裝可憐。」他把書包也扔下來，一屁股坐下，「畢竟我家就是被這麼搞散的。」
他這句話忽然讓我想起了學校之前瘋傳的謠言。
說是夏洵的媽媽因為爸爸劈腿某個飯店的服務員，抑鬱自殺了。
QQ 空間裡還傳過他媽媽的照片，是個大美人，夏洵和他媽媽長得很像。
我定定注視了他三秒。
「夏洵。」
「嗯？」懶洋洋的聲音，夏洵已經趴桌上準備睡回籠覺了。
「要不要和我一起考 TOP2？」
夏洵坐起了身，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哈？」
我認真道：「當有人傷害你的時候，自暴自棄絕不是最好的反擊方式。
「逆流而上，走上巔峰，讓那些曾經傷害你的人再也無力擺布你才是。
「殺不死我們的，隻會、也必須讓我們更強大。」
7
當天晚上放學後，我再次甩下宋茉莉，自己回家了。
宋茉莉又在後面抹眼淚，用全班都能聽見的聲音嚶嚶嚶。
「我知道姜黎姐姐不喜歡我，畢竟我隻是個寄人籬下的外來戶……她不願意載我也是應該的……」
「沒關系的，以前我都是走十裡山路上學的……這點距離，我走回去就可以了！」
我聽得額頭青筋直跳。
這貨是真當我聾了是吧？
於是已經走到教室外的我又緊急折返，大步走向宋茉莉。
在宋茉莉驚恐的眼神中，一把抓著她按在了桌上。
其他同學都驚了，尤其是餘文昭，目眦欲裂地大喊：「姜黎，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才不搭理他，伸手就拎起宋茉莉的書包，順手扒了她的校服外套。
把她的書包和校服雙雙倒提起來，用力抖動。
書包裡和校服口袋裡的東西哗啦啦掉在地上，粉色的百元大鈔洋洋灑灑飄下。
所有人目瞪口呆。
我撿起那堆錢，當著所有人的面一張張數。
「一百，兩百……一千，兩千……」
全部數完，我揚起嘴角，甩甩那沓錢：「一共一萬八千五百塊。」
宋茉莉已經被嚇得化作石雕，我瞟她一眼，直接把錢揣進自己口袋。
「這錢夠你打上千次車了吧？既然你就喜歡靠兩條腿走，那你就走吧。錢我就拿走了，我家雖然不缺錢，也不是什麼人都能來分一杯羹的。」
「還有，別張口閉口姐姐長姐姐短的，你比我還大倆月，誰是你姐姐啊？」
全班靜得落針可聞。
直到有人啪啪鼓掌，一陣張狂的笑聲傳來。
我向聲源處看去，是不知何時終於睡醒了的夏洵。
「精彩——姜黎，我欣賞你，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8
我爸到家的速度比我預想的還快一點。
本來以為等他回來，再早也該半夜了，然而我一進家門，就看見了爸爸的皮鞋放在門口。
隱隱聽到我爸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程玉芬，我不過是去出差半年，你在家都在做什麼好事？」
不錯，給我撐腰的人來了。
二樓我的房間屋門大開，我爸一身明顯是商務場合還沒來得及換下的黑西裝，正指著我房間裡那些明顯不屬於我的東西，質問我媽。
我瞅了一眼，我屋裡地上原本鋪的白色羔羊絨地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大紅大綠審美堪憂的地墊。
衣櫥門開著，我爸了解自己的女兒，自然是看一眼就知道裡面那些某多爆款風的衣服不是我的。
而且這衣櫃裡，女裝並不是太多，反而有厚厚一堆嶄新的疊起來的男款童裝，旁邊還放了打包袋。
我立刻想起了，宋茉莉農村家裡還有個弟弟。
在我和宋茉莉交換的時候，她這個弟弟沒少給我添堵。為了惡作劇，還曾把農藥偷偷放進我吃的菜裡。
那農藥是哪怕隻喝一滴就會死的、惡名昭彰的百草枯。
幸好是錄節目，攝像機 24 小時在拍著，那份菜被節目組的工作人員迅速收走了。
如果當時我真的吃了，後果不堪設想。
面對我爸緊皺的眉頭和壓抑的怒氣，我媽支支吾吾。
憋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這……我們家又不缺錢。我看那孩子勤勞善良，又和我投緣，偏偏家裡窮，我那個心疼啊！想給她一個好的生活跟學習環境嘛。」
我爸在生意場上能走到今天，當然不是個傻子，沒那麼好忽悠。
「你跟她投緣，就要讓她住阿黎的房間，把你親女兒趕出去？」
我媽嚷嚷：「什麼叫把她趕出去？！我又不是沒給她地方住！天天好吃好喝伺候著，那丫頭光是昨天一晚上就吃了七八個蝦子！我難道對她還不夠好麼？」
我爸最煩我媽不分青紅皂白地鬼喊鬼叫歇斯底裡，也壓根沒有時間和耐心跟我媽吵架。
見我爸瀕臨暴躁邊緣，我趁勢走上前去。
並且換上了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不就是茶藝麼，誰還不會了？
9
我一把撲進我爸懷裡：「爸爸，我好想你！」
我爸連忙也摟住我。
「怎麼瘦了這麼多？」我爸心疼道。
我把腦袋埋在他懷裡，悶聲悶氣地嘟囔：「不是參加節目在農村待了一個月嘛，我是過敏體質，每天還要幹農活，又累又吃不好，還兩次差點被毒死，能不瘦嘛……」
我爸大驚，我媽則急忙插嘴：「你別在這胡說八道！說得像我虐待你一樣，你這死丫頭到底有沒有良心！」
「你閉嘴。」我爸面帶嫌惡道。
我媽訥訥愣在了那裡。
她跟我爸的確是沒什麼感情基礎，就在雙方家長的撮合下結婚了。
好在我爸雖然不愛他，卻也一直對她還算客氣。
兩人的婚姻生疏冷淡，如陌路人，生了我以後再也沒同房過，但也鮮少有爭吵。
這還是我爸第一次這麼明顯的嫌惡她。
昨天晚上花生粉的事情已經跟我爸告過一狀了，這一次我再接再厲，神情楚楚可憐，言語添油加醋地把他出國期間發生的所有事都控訴了一遍。
我爸越聽，臉色越發青。
我還拉著我爸去參觀了我住的客房。
單薄的被子，褥子就一層，房間裡除了一張但人床、一個簡陋的衣櫃，以及小時候我爸送我的玩具熊以外空無一物，冷冰冰。
我能感受到，我爸已經在爆發邊緣。
10
好巧不巧，這個時候宋茉莉回來了。
她對我爸全無了解，怎麼也沒想到我爸會在昨天那通電話後立馬飛回來。
於是她一進家門就開始哭唧唧。
「姐姐，都是我的錯，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我隻是想跟你好好相處，求求你不要再針對我了嗚嗚嗚……」
然後又找到還在起居室發愣的我媽，開始告狀：
「媽媽……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回來這麼晚的，讓你擔心了……隻是因為姐姐不願意和我一起回家，我就自己走回來了……」
我媽本來還沒回過神，一聽這話，頓時心疼起她的寶貝疙瘩了。
「怎麼回事兒啊？媽媽不是給你錢了麼？你為什麼不打車回來？」
寶貝疙瘩哭：「姐姐說我是外人，不能用媽媽的錢。我覺得姐姐說的有道理，就把錢還給姐姐了……媽媽，你不要怪姐姐，其實姐姐說的都對，是我不懂事，惹姐姐不高興了……
「姐姐在學校裡喜歡的男孩子給我補習功課，所以姐姐更討厭我了……媽媽，求求你去幫我和姐姐求情吧，我真的喜歡姐姐……」
這一番梨花帶雨，可把我媽心疼壞了。
她條件反射地就像往常一般開罵。
「那個賤丫頭騷蹄子，我就知道，小小年紀就會勾引男人了！還敢欺負你，看我不……」
後半句話戛然而止，因為她發現我爸正鐵青著一張臉，抱臂站在他們母女跟前。
「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是這麼幫著別人欺負我女兒的？」
「要是我回來再晚一點，我是不是都見不到我活蹦亂跳的閨女了？」
我默默在心裡補充，確實是見不到了，如果我沒重生，現在在你面前的就是冰冷的屍體了。
「程玉芬，明天民政局一開門，立刻跟我去辦離婚。」
說完這句話，我爸就拉起我，頭也不回地往外走：「既然他們母女這麼喜歡這個房子，那就讓給他們住了。阿黎，你今天跟爸爸去市中心公寓住。」
我們現在住的這套獨棟別墅在市郊，因為我媽以前住慣了農村自建房，堅持要住接地氣的房子，我們才住這裡的。
但其實住這兒我上學很不方便，每天都得起一大早，我爸以前住家裡的時候，出門辦事或者去機場也遠，都是為了遷就我媽。
我一聽我爸這麼說，高興地顛顛就跟上了。
早就想住市中心那套三百平的大平層了！還就在我學校旁邊！
11
第二天一早，我爸就來接我媽去辦離婚。
我媽先是裝可憐，然後哭著苦苦哀求，最後發癲歇斯底裡地罵人、砸東西……
宋茉莉也一直抹眼淚，伸手去扯我爸的袖子，被我爸避開了。
見我爸如此堅持，毫無轉圜餘地，我媽咬咬牙，隻能同意了。
不過在分財產上提了諸多要求。
我爸沒跟她掰扯，幹脆地答應了。
於是二人離婚，我媽分了一套別墅，兩間商鋪，加上其他財產，合計價值八千多萬。
這筆錢，夠我媽和宋茉莉兩大家子躺著吃幾輩子了。
他們二人抱了一堆資產證，笑得見牙不見眼。
我媽臨走之前還啐了我一口：「你就繼續當你的嬌小姐吧，以後可沒人會像我一樣伺候你了！等你爸再娶，你就哭去吧！我以後是快活咯！」
我沒跟她一般見識。
畢竟以我對這兩人認知水平的了解，不管給他們再多錢，恐怕都是留不住的。
12
那之後我的生活一切照常。
我爸繼續忙工作，我一個人住市中心的江景大平層，家中兩個保姆一個司機照顧我的生活起居，比之前快樂了太多。
而程玉芬和宋茉莉的日子，卻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順利。
程玉芬過去這些年，自從跟著我爸發達後，就一直在幫襯她農村的那些窮親戚。
她有兩個弟弟，還有三個外甥，人人都嗷嗷待哺。
每個月，少則從程玉芬這裡拿幾萬，多的時候，幾十萬幾百萬都有。
程玉芬剛離婚沒多久，她小弟就來城裡找她，說他欠了兩百萬高利貸，要程玉芬給他還。
「哦，當時借的是兩百萬，現在翻了點兒，大概要還五百萬吧。」她小弟嬉皮笑臉地說，「但沒事，全村都知道我姐有錢。姐，這點小錢，對你來說還不是毛毛雨？」
程玉芬如今沒了我爸這棵行走的搖錢樹，一聽要她一下子出五百萬，頗為心疼。
可她最為看重的就是她這幫農村窮親戚。
她此生最高光、最享受的時刻，就是給農村家裡打錢送東西，聽她那對重男輕女的爸媽終於誇贊她有出息時。
於是程玉芬咬咬牙，還是打腫臉充了這個胖子。
然而這種事有一有二，就有三四五六七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