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了一下腦袋，繼續專注搗鼓我的手機。
一直黑屏，可能是沒電了。
「徐舟野答應了。」
「什麼？」
「徐舟野答應我的表白了。」
我垂眸認真地長按手機開機鍵，並沒有抬頭看他。
裴琛卻像是受了什麼刺激，雙手握住我的肩頭迫使我仰起腦袋直視他。
「他答應了？」
我覺得好笑，於是也真的笑了出來。
「怎麼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裴琛面色逐漸陰鸷，手中的力道無意識收緊。
我疼得蹙眉，用力拍開他的手。
裴琛驚醒般松開手。
他深深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強壓怒火。
「和他分了，徐舟野那樣的城府和家世，你到時候會被吃得渣都不剩。」
見我沒反應，他再次把高音量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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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徐舟野分手，聽見沒。」
「當著我的面撬我牆角，當我是死的？」
回答他的，是徐舟野輕蔑的低諷。
他修長的手指勾著一袋藥品不緊不慢地放到桌面上，轉而挑眉笑了。
「還是說，你想找死。」
明明是雲淡風輕的語氣，卻無端讓人遍體生寒。
裴琛沉著臉，漆黑的眸子裡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情愫。
「徐舟野，阿音和我們不是一類人，她玩不起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當昨天的事情沒發生過，別和她較真。」
徐舟野淡淡笑了一下，撩起眼皮看他。
「小裴總，你太高看自己了。」
「你的面子在我這兒，一分不值。」
「況且你是以什麼身份在這裡要求我女朋友和我分手？」
裴琛自小養尊處優，第一次被人毫不留情地駁了臉面。
他面色變得很難看。
徐舟野沒再理會他，骨感漂亮的手指捏住藥片送到我唇邊。
「吃藥。」
我順從地咽下。
「謝謝。」
徐舟野極其自然地屈起指節，用指腹蹭去我唇角的水漬。
我呆了一下，臉控制不住紅了。
裴琛看著我們旁若無人地互動，怒極反笑。
「阿音，你到底要和我鬧到什麼時候。」
「別拿這種小把戲來刺激我，你知道的，我向來不吃這套。」
我捂住耳朵，看向徐舟野。
「好像有狗在亂叫，吵死了。」
徐舟野勾了勾唇角。
「我好像也聽見了。」
下一秒，裴琛冷著臉摔門而出。
5
那天之後，我和裴琛開始了冷戰。
準確地說，是他刻意無視我的存在。
我不明白，我明明已經替他解決了麻煩，為什麼他卻還要反過來生我的氣。
我們像是兩個陌生人，就算迎面相遇目光也不會在彼此身上多停留一秒。
不過我倒是樂見其成。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實在沒空去思考裴琛的反常。
徐舟野表面看起來冷冰冰的，實際上心思極其細膩。
越相處，我越意識到那些可怕的傳聞都是謠言。
徐舟野簡直就是模範男友。
他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我的生活裡，填滿我每一寸空隙。
「今晚賽車，想去看嗎？」
徐舟野將早餐放在我面前，側臉看我。
黑色衝鋒衣拉鏈拉到下巴，五官立體，右眼下的淚痣莫名勾人。
「我就不去了吧……」
之前我跟裴琛去參加過他們富二代的聚會。
紙醉金迷，人聲鼎沸。
我在那裡格格不入，如同白天鵝裡的醜小鴨，被迫承受一次次的審視打量。
「但我想你陪我。」
徐舟野淡淡開口。
我耳尖悄然紅了。
徐舟野總是這樣，一派淡定地蹦出幾句直白情話。
「上課了，我先聽課。」
「好。」
徐舟野散漫笑了。
6
我和徐舟野到的時候，山頂已經非常熱鬧了。
幾個男生一臉八卦地衝過來，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哇，這是嫂子嗎？」
「嫂子好！」
「嫂子，久仰大名！」
徐舟野抬腿給了他們一腳。
「別嚇到你們嫂子。」
「你們好。」
我捧起杯子，露出了笑容。
他們對我的態度是熱情的，和裴琛那群狐朋狗友完全不一樣。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換身衣服。」
徐舟野溫聲囑咐。
我點點頭，找了個角落坐下。
「這不是裴琛他們家小保姆嗎？」
「裴琛今天來了沒。」
「诶，裴琛，你們家小保姆怎麼跑我們俱樂部來了，快把人領走。」
我定格在原地，難堪又無措。
這一瞬間，我好像又倒回了被取笑的場景。
我下意識就想站起來離開，手臂卻被人牢牢抓住。
回頭，我正好撞進裴琛深不可測的眼眸。
「你怎麼來這兒了。」
「來找我？」
裴琛眼底浮現出一抹遊刃有餘的笑意。
我甩開他的手，字正腔圓。
「我不是來找你的。」
裴琛似乎完全不信，反而饒有興味地勾起唇角。
「音音，過來。」
聽到徐舟野聲音那一刻，我的心安定下來。
我頭也不回地小跑到他身邊，小聲解釋：
「我不知道裴琛的朋友也在這裡，他們認出我了，還以為我是來找裴琛的。」
裴琛的笑容僵在唇角，胸腔裡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橫衝直撞。
裴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就是無法看著宋獻音的目光停留在徐舟野身上，無法忍受她跟著徐舟野離開。
蘇緲緲聞聲趕來，就看到裴琛一瞬不移地盯著宋獻音的背影。
她攥緊了手，臉色發白。
徐舟野「嗯」了一聲，牽住我的手。
他眼底的戾氣在見到我的霎那消失。
「怪我。」
「我沒提前打聽清楚都有誰在，讓你不自在了。」
視線掃過剛剛嬉皮笑臉的那幫人，徐舟野渾身都散發出壓迫感。
「在這兒等一下，我過會送你回去。」
徐舟野利落地脫掉外套，拉開車門。
黑色超跑一個漂移穩穩擋住了下山的去路，差一點點就撞上了裴琛的新車。
硬生生把裴琛的車逼停。
徐舟野單手摁了摁喇叭，眉頭輕挑。
姿態囂張而懶倦。
「來一圈？」
在慣性的作用下，裴琛差點腦門撞在方向盤上。
裴琛心裡那股無名火瞬間騰升。
偏偏徐舟野還在火上澆油。
「怎麼著，不敢和我比？」
「剛來就要走。」
周圍爆發出一陣哄笑聲，夾雜著興奮口哨。
蘇緲緲坐在副駕，明顯已經被剛剛那個急剎嚇到了。
她捂著臉，嗓音帶上哭腔。
「裴琛，我們回去吧。」
「這太嚇人了。」
裴琛置若罔聞，調下車窗。
「賭什麼？」
徐舟野漫不經心地笑了下，語調玩味。
「我當然是都可以。」
「小裴總，我主要是怕你輸不起。」
裴琛打開大燈，朗聲道。
「我要是輸了，任你處置。」
「要是你輸了，以後就離阿音遠一些。」
此話一出，驚呼聲幾乎要將山頂掀翻。
蘇緲緲瞪大了眼睛，面容幾乎扭曲。
「裴琛，你果然在意她是不是！」
「我要下車！」
「裴琛，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阿音？」
徐舟野冷嗤一聲，眼底是駭人的寒意。
尖叫聲響起，比賽倒計時。
一紅，一黑，兩輛名車在盤山公路上疾馳。
發動機的轟鳴在夜色中炸響。
車速越來越快。
我緊張得手心冒汗，生怕徐舟野出什麼意外。
兩人之間的距離咬得很緊。
最後一個彎道，裴琛突然往內道拉。
徐舟野沒避。
「臥槽，野哥太猛了吧，這車一千多萬呢。」
「野哥好久沒這麼有勝負欲了，今天真是開眼。」
「這個姓裴的，肯定以為野哥會讓他。」
兩輛車緊貼，車門之間因為摩擦閃出火花。
徐舟野忽然加速，衝過終點線。
呼聲達到頂峰。
緊接著一陣巨大的碰撞聲。
嘈雜的人群裡，裴琛面色比鍋底還黑。
他死死盯著徐舟野，拿出車鑰匙。
「這車，歸你了。」
輸的人把車送給勝利者，是俱樂部默認的規則。
徐舟野沒接，冷冷開口。
「給我女朋友道歉。」
「你，包括你的朋友。」
氣氛忽然變得劍拔弩張。
「剛剛叫我女朋友小保姆的，是自己站出來，還是我請你們出來。」
他咬著煙，點燃。
目光緩緩滑過每一個人的臉。
「算了，算了，大家都認識，開個玩笑而已。」
「當眾道歉，咱們裴少爺這臉往哪兒擱。」
「他們也是喝多了……」
眼見局勢僵持，有人出來打圓場。
徐舟野扯了一下唇角，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
「行啊。」
「那你替他們給我女朋友磕一個，這事兒就算過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徐舟野是動真格的。
我捏了捏他的掌心，用眼神示意他算了。
徐舟野將我扯進懷裡，在我耳邊低聲：
「怕什麼。」
「我給你撐腰。」
我愣愣看著他，心跳空了一拍。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觀地體會到，喜歡一個人是不願意讓她受一點委屈的。
徐家在京市是黑白通吃的存在。
眾人見徐舟野要追究到底，都不得不老老實實給我道歉。
裴琛是最後一個。
他深深看著我，眼底情愫難辨。
蘇緲緲在一旁扶著樹幹吐得昏天黑地，他都沒看一眼。
我收回視線，仰起頭對徐舟野笑。
「我們回去吧。」
徐舟野抬了一下下巴。
「那邊不是還有一個。」
「不在乎了。」
裴琛不值得我的任何注意力，我甚至為蘇緲緲感到不值。
7
宿舍樓。
我被裴琛堵在樓梯口。
他面色陰沉，周圍氣壓很低。
「你和徐舟野，認真的？」
「嗯。」
我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裴琛情緒忽然有些失控，毫無預兆的。
「你們才認識多久，你就敢大晚上和他出去玩。」
「你沒談過戀愛，現在就是被他的表象騙了。」
「他們家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他最多就是和你玩玩，你們不會有結果的。」
我安靜地聽著，然後忽然笑了。
「裴琛，別告訴我你是在吃醋？」
裴琛喉結滾了滾，眼底劃過一絲掙扎。
「如果我說是，你會和他分手嗎？」
想起自己曾經那段卑微小心的暗戀時光，我紅了眼眶。
我吸了吸鼻子，輕聲開口：
「裴琛，別犯賤。」
「而且徐舟野很尊重我，他比你好一百倍。」
裴琛再次攔住我的去路，嗓音有些啞。
「阿音，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邊，我習慣了你的存在。我也以為隻是習慣而已。」
「但今天看到你和別人站在一起，你朝他笑，我覺得我他媽要瘋了。」
「阿音聽話，和他分手好嗎？」
我冷淡地看著他，一字一頓道：
「不好。」
「裴琛，上次就說清楚了，你的人情我已經還上了。以後我們不要再有聯系。」
「另外，以後別叫我阿音。徐舟野聽了會不高興。」
裴琛雙眼猩紅，加重了語氣。
「徐舟野，徐舟野，別和我提這個名字。」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驀地笑了。
「阿音，你說他要是知道你追他就是一場烏龍，他還會喜歡你嗎？」
「你猜他會不會報復你。」
我難以置信地抬眼看他，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裴琛，你在威脅我？」
裴琛笑得像個混蛋。
「阿音，你現在和他分手還來得及。」
「不然，就隻能我替你去分了。」
我忍無可忍，扇了他一巴掌。
「你太過分了。」
他被扇得偏過頭去，摸了摸臉頰。
「這可怎麼辦才好，你的男朋友好像已經都聽見了。」
我驚慌轉身，正好對上徐舟野黑沉沉的眸子。
「不是的，徐舟野，你聽我和你講……」
「醫院第一天我就想和你自首的，但你打斷我了，後面我又不敢說。」
「但我是真的喜歡你，越相處越喜歡，我害怕失去你，所以一直沒有勇氣坦白……」
裴琛懶散地仰起頭。
「聽到了嗎，哥們。」
「她根本就不是因為喜歡你才和你表白的，你被耍了。」
下一秒, 裴琛被拎著衣領狠狠摔在地上。
徐舟野蹲下身, 薅住他的頭發將他的腦袋一下下砸在綠化帶裡。
「哥們，你聽清楚沒有。」
「她說她是真的喜歡我。」
8
醫務室。
我小心翼翼地給徐舟野的手擦碘酒。
他下手太重, 我攔都攔不住。
把自己關節都打破皮了。
最後還是保安出面，徐舟野才冷靜下來。
徐舟野一言不發地看著我, 神色疏離。
心髒彌漫開酸脹感。
我自知理虧，也沒臉狡辯。
「不管怎麼樣，一開始是我騙了你。」
「對不起。」
「如果你要分手, 我沒有意見，你要報復我, 那也是我活該。」
徐舟野捏住我的下巴吻下來。
兇猛又纏綿。
「分手？」
「你還想分手。」
唇舌交纏，呼吸升溫。
我被親得腿軟，跌坐在他大腿上。
「不是……」
徐舟野將腦袋埋在我的頸窩, 舔咬頸側的軟肉。
「不是所有人都像裴琛那樣眼盲心瞎, 你對我是真是假, 我最有發言權。我清楚, 你在慢慢喜歡我。」
「隻要你能喜歡我, 就夠了。寶寶，你知不知道, 我一直在你喜歡我。我一直在等你回頭看看我。」
「但我生氣的是，你都看出來我不開心了, 卻不哄我。」
誰懂，188 冷臉帥哥突然要求哄哄。
我臉頰連著脖頸都開始發燙，磕磕巴巴開口：
「對不起, 我不太有經驗。」
「那個, 那要怎麼哄……」
徐舟野懲罰似得在我唇瓣印下一個齒痕。
他抱著我起身給單人病房上了鎖，然後將我抵在門板上。
低啞的嗓音蠱惑道：
「寶寶，親我。」
「好乖。」
「是，是嗎。我感覺挺熱的。」
「（「」9
那天晚上裴琛騷擾我之後被揍的視頻被人錄了下來。
蘇緲緲刷到後徹底崩潰了。
她衝進裴琛的病房要一個說法，裴琛卻執意要分手。
蘇緲緲一氣之下把他從病床上推了下來。
剛好裴琛受傷的那條腿先著地，不知道壓到了什麼神經，竟然導致了偏癱。
蘇緲緲也因為故意傷人，面臨被起訴的風險。
不過他們怎麼樣都與我無關了, 我光明美好的未來。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準備出國的材料。
徐舟野狀似不經意般提起。
「聽說, 裴琛要轉院去美國治療了, 離你們學校挺近的。」
我憋著笑, 故意順著他說：
「是麼？那我有空去看看他, 畢竟老同學一場，以前他們家還資助過我。」
果然，我在心裡還沒默數到三。
身子就被騰空抱起。
徐舟野將我裹進被子裡, 俯身壓下來。
「來說給我聽聽看，你準備什麼時候去看他。」
我環住他的脖子，忍不住繼續逗他。
徐舟野最近是越來越喜歡吃醋了, 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飛醋都要吃。
「嗯……我打算下一飛機就去。」
「我們音音真是出息了, 十幾個小時的航班都不會累, 還有力氣去探病。」
他掐住我的腰來回揉捏，淡聲。
「音音既然精力這麼旺盛，今晚就別睡了。」
「不不不……」
腰間肌膚一涼, 睡衣滑落。
徐舟野含住我的唇，低笑。
「音音，已經晚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