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在一邊說：「做醫生哪有不累的？」
我媽嗔了我爸一眼：「就你知道？我心疼我女兒。」
「我難道不心疼我女兒？」我爸笑眯眯地走過來，「顏顏，爸爸給你做了鱈魚湯，你一會兒多喝點。」
我的眼眶還是有些發酸，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嗯。」
「她臉色不好不是因為累了。」許亦森低冷的聲音自樓上響起。
我循聲看去。
許亦森從樓上緩步下來，來到我面前，周身氣場強大又冰冷。
仿佛我是他的敵人，而不是他的妹妹。
我媽眉心輕蹙：「亦森，你說什麼？」
許亦森冷冷地看著我的眼睛：「怎麼不說話了？把你這兩天在醫院所做的一切都告訴爸媽？」
「……」
見我不吱聲，許亦森輕哂：「不敢？怕爸媽知道你差點毀整個醫院？許樂顏，你覺得這件事你能隱瞞多久？」
爸媽聞言皆是一驚。
「什麼毀了醫院？」
許亦森居高臨下，冷然地開口：「那要問問你們的好女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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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依舊不說話，許亦森輕點了一下頭，看向我爸：「就是咱們這位偉大的許醫生，在發現病人數據錯誤之後，第一時間把病人家屬帶到醫院的監控室內，隨便把院內的監控視頻給外人看，害得病人家屬情緒激動，差點毀了整個醫院的名聲。
「也差點毀了醫院兩位醫生的未來。
「如果一家醫院出了事第一時間把當事醫生推出來，而不是想辦法護住自己的人，那這所醫院就算救了再多的人，也沒有一絲人性。
「得人心者得天下，我們是私人醫院，是要賺錢的。
「許樂顏，因為你一個人，差點毀了醫院，毀了那麼多人的就業崗位，然而到現在，你卻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說。」
許亦森冷笑：「你這種人，不配留在醫院。」
5
我爸媽驚訝不解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顏顏，到底是怎麼回事？」
「發生什麼事了？」
我一直看著許亦森，心底密密麻麻的寒意被恨意攪亂，翻滾，最後化成一聲輕笑。
「哥，你說錯了。」
許亦森挑眉，上位者姿態十足：「你說說，我說錯什麼了？」
我開口：「在發現我們醫院的林夕蕊醫生把病人數據弄錯，導致病人差點死在手術臺上之後，我第一時間是根據自己的專業繼續這場手術，將病人從鬼門關拉回來，保住了整個醫院的名聲，這才沒讓家屬第一時間大鬧起來。」
我心底剛才的寒意沒有消失，而是轉移到了許亦森的臉上。
我繼續開口：「手術結束，我第一時間帶病人家屬來到監控室，給他們看林夕蕊誤刪數據，自己瞎寫一份傳上去糊弄了事的證據，確保視頻沒有被刪除，揪出罪魁禍首，並當著病人家屬的面開除罪魁禍首，這也算是給病人家屬一個交代。」
在許亦森森冷的視線裡，我接著說道：「不過真正維護住醫院名聲的，還是哥哥你。
「是你找到病人家屬，給他們大一筆錢，不讓他們將這件事說出去。」
我眨了眨眼，好奇地問他：「不過哥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花錢封口，到底是為了醫院著想，還是為了保住林夕蕊啊？」
許亦森冷峻的臉上終於出現裂縫，厲聲道：「許樂顏，你做錯了事情還狡辯！」
「好了。」我爸沉聲打斷許亦森的話，「我聽明白了。」
他譴責地看著許亦森：「那個林夕蕊就是醫院新來的醫生吧？弄丟病人數據已經是大過了，她不及時上報，反而還自己瞎寫了一份傳上去，這是在殺人！」
許亦森有些激動：「爸……」
「許亦森，我看你是真糊塗了！要不是你妹妹，病人很可能早就咽氣了，到時候別說醫院，我們整個許家都會受到連累，連你也不能幸免，你不感謝你妹妹就算了，還說一些大言不慚的話訓斥你妹妹，你的腦子呢？」
許亦森眉心緊蹙：「爸，我……」
「閉嘴！」我爸怒道，「你給我好好反省反省。」
許亦森冰冷的視線瞪了我一眼，大長腿一邁，直接離開家，一晚上都沒回來。
我媽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亦森和那個林夕蕊是怎麼回事？他怎麼那麼向著一個外人？」
我爸冷哼：「還能怎麼回事？看上人家了唄。我看他連是非都不分了，這就是……」
他詢問地看向我，終於想起來：「是不是就是那個戀愛腦？」
我隻能說，我爸還聽懂。
「我和你媽出去開會，就把醫院交給他幾天而已，他就弄出這麼大的幺蛾子出來，要是我們再晚回來幾天，那還得了？」
我媽抿了抿唇：「說到底，他還是不成熟，大事上還沒顏顏拎得清。」
我爸贊同地點了點頭：「你開除是對的，我們醫院不需要這種醫生。」
我輕咳一聲，小聲提醒：「被我哥保下來了。」
爸媽：「……」
我知道他們要說什麼，趕忙說：「爸媽，現在這件事還沒鬧起來，哥哥要保那就先這樣吧，看看以後怎麼樣再說。」
「再出事後悔就晚了！」我爸情緒有些激動。
我媽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安撫了我爸一會兒，繼續說：「顏顏有自己的安排，你也讓孩子鍛煉一下。」
我爸沒什麼好氣：「你哥已經戀愛腦了，你可別跟他學。」
「不會的。」我堅定地說道，「我已經和顧遠分手了。」
6
我和顧遠是大學同學，他長得帥，學習成績也好，那個時候大家都說，如果不是他太窮了，就真的完美了。
那個時候我不明白，什麼時候貧窮也成為一個人的缺點了。
所以我主動接近顧遠，也沒有可以壓抑我對他的喜歡。
那時候我爸偶爾會來學校上課，我總是覺得我爸的課無聊，不愛去，但顧遠很喜歡。
他說他很崇拜我爸，希望能跟我爸一樣，成為一名偉大的醫生，治病救人。
我爸媽也很欣賞顧遠，還資助他完成自己的課業研究，在顧遠畢業之後，更是給顧遠提供崗位，讓他有機會施展自己的醫術。
而我們兩個走到一起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為了穩固他在醫院的地位，我甚至刻意掩蓋自己的實力，就為了讓顧遠能多做幾臺手術。
這並不是對病人的不負責，如果一臺手術超出了顧遠的能力範圍，我自然會出手。
前世，在我死之前，我還是全心全意地為顧遠的未來著想，也想和他組建一個家庭，如果我們以後有了孩子，對醫學感興趣的話，我和顧遠一定會盡力培養他，就像我爸媽一樣。
可這一切在林夕蕊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就都變了。
顧遠不僅背叛了我爸媽，背叛了我，也背叛了許亦森。
畢竟我們整個許家都對他有恩。
我當然不會阻止他顧遠對許亦森的背叛，許亦森值得。
但有些事情，我必須跟我爸媽講明白。
聽我說完，我爸媽皆是一陣失望。
這麼多年，我爸媽早就把顧遠當成了他們自己的孩子。
「顧遠這孩子，太讓我失望了。」我媽痛心地說道。
我爸則嘆了口氣，摸了一會兒，他拍拍我的肩膀：「早點認清也好，分就分了，這樣的人你真要和他結婚了，以後我和你媽也得為你操心，你自己也不好過。」
我忍不住抱住我爸，替前世死了的自己抱一下我親愛的爸爸：「爸，謝謝你……」
我爸一把把我推開：「別學那些外國人，咱們中國人講究含蓄。」
「……」
我轉身去抱住我媽，「媽，我愛你。」
我媽笑了出來，輕拍著我的後背：「甭搭理你爸，你跟媽不用含蓄。」
我爸輕咳一聲，傲嬌地開口：「其實抱一下也行。」
「……」
我媽突然想到什麼，把我推開：「顧遠和那個林夕蕊必須開除，亦森這不是胡鬧嗎？」
我爸也贊同，看得出來，他對顧遠真的很失望。
「雖然顧遠的醫術不錯，但也沒到不可多得的地步，我當初是看他努力上進，心地善良才收了他的，不知道是不是我老眼昏花，沒看出來他一直在跟我演戲。」
我遍體生寒。
如果顧遠真的一直在演戲，那他真的太心機了，這樣的人堅決不能留。
但是……
「爸媽，不如把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吧，我也想通了，不管是治病救人還是對醫院的經營，我都要上手的。」
見我如此上進，我爸媽自然是同意的，他們原本也沒決定把醫院交給許亦森。
7
我爸媽將這件事全權交給我處理。
翌日，我在醫院裡碰到了小賈的父母。
看到我，兩人並未表現出一點心虛。
我還是問他們：「林夕蕊差點害死你們的兒子，你們收了多少錢，這麼痛快就答應不追究了？」
小賈的父親瞬間跳腳：「這跟你有什麼關系？」
小賈母親也在一邊陰陽怪氣：「許醫生，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誰不知道這家醫院姓許？我們賈家善良，答應把這件事情壓下來，你就偷著樂吧，在這裡裝什麼貞潔烈女？」
我想告訴她「貞潔烈女」不是這麼用的，想想還是算了。
我和他們爭什麼呢？
我隻是說：「小賈還有一臺手術，這臺手術隻有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成功……」
「不用你！」小賈父親一揮手，「顧醫生和林醫生已經在研究我兒子的手術方案了。」
「……」
這就叫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嗎？
上午查房的時候，我還是看了眼小賈，畢竟他是我從手術臺上救活的。
林夕蕊正好也在，看到我，林夕蕊對小賈笑得更加溫柔了。
「小賈，你好好休息，我下午再來看你。」
小賈今年十九歲，因為身體一直不好，今年剛上大學，可沒想到才上了幾天學就進醫院了。
上輩子甚至還直接死在了手術臺上。
我剛要上前，就看到小賈一把握住了林夕蕊的手：「林醫生，你別走，再留下來陪陪我。」
林夕蕊微笑著拂開小賈的手：「我還要去查房，你要是哪裡不舒服，隨時叫我。」
又含笑對我點了點頭，林夕蕊帶著她一身的歲月靜好離開了病房。
小賈雙目含春地目送林夕蕊離開，直到林夕蕊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了病房門口，他才看向我，神色驟然冷淡了下來。
「許醫生，之前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既然林醫生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再打著我的名號為難林醫生了，林醫生是個好人。」
「……」
我隻覺得心口被堵得死死的，一時之間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但不得不說，我是佩服林夕蕊的。
許亦森、顧遠，現在就連小賈都站在她那邊了。
會不會是我做人太失敗了？
嗯，是的。
我最大的失敗就是上輩子沒有直接送這三個人去死。
但我又重活了一世，既然上天又給了我一次重來的機會，即便身為醫生，我也要對他們說，都替好人去死吧！
8
離開病房，我直接來到監控室，想看看昨晚在我離開醫院之後，林夕蕊是不是去病房找過小賈。
雖然病房裡沒有監控，但走廊裡的監控沒準能提供些什麼。
可惜的是，一點收獲都沒有。
林夕蕊確實是進過病房，是和幾名護士一起去查房的，之後護士先出來了，林夕蕊一直在裡面，十幾分鍾之後就出來了。
沒什麼異樣。
出了監控室，沒走幾步我就看到了拎著一塑料袋東西邊走邊哭的曲亞楠。
她就是顧遠的二助，之前還幫我說話來著。
我快步過去：「怎麼回事？」
掃了眼塑料袋裡的東西，應該都是她的私人物品，我瞬間就明了了。
「行了，你別走了，跟我吧。」
曲亞楠擦掉眼淚：「許醫生，我正準備去找你呢，你哥把我開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別委屈了，會後我帶你。」
曲亞楠點頭，試探地問道：「那你哥那邊……」
我抿了抿唇：「他隻是負責業務方面的事情，還到不了一言堂的位置。」
曲亞楠輕松地笑了出來：「我就知道我的選擇是對的！」
我拉著曲亞楠來到我的辦公室，關上門：「我剛才看監控，你昨晚和林夕蕊一起去查房，林夕蕊和小賈……」
不等我說完，曲亞楠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你是沒看到，許醫生，那個林夕蕊一看到小賈醒了就握住小賈的手，噓寒問暖的，還一個勁兒給小賈拋媚眼。
「這話不該我說，但我還是要說，小賈也是個傻逼，差點被林夕蕊害死，人家給了他幾個媚眼，他就不行了，這種隻知道用下半身思考的人，不知道救活他有什麼意義。」
我朝曲亞楠勾勾手，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你幫我個忙。」
聽我說完，曲亞楠一臉嫌棄地咧咧嘴：「要真是那樣的話，我也佩服她豁得出去，你放心吧許醫生，我會緊緊盯著他們兩個的。」
「行，我重新給你安排一下崗位，下班之前給你答復，你先自己找事情做吧。」我邊說邊拿出手機，我爸打了一通電話，跟他要了曲亞楠。
我爸讓我自己安排。
從現在開始，醫院就分為兩個幫派了，我和許亦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