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聽到微信的心聲。
我要和一號男神聊天，它吐槽：「他號裡有幾百個妹妹！別和他聊！」
OK，聽勸。
我換成二號男神，結果它又阻止：「你糊塗啊，人家有女朋友啊啊啊！」
我憋不住了：「那你覺得哪個好？」
「那當然是許澤啊！我都嗑你們好久啦！」微信突然反應過來，「等等……你能聽見我說話？」
我沒理它。
因為我目前完全處於震驚狀態。
許澤？
那個計算機系有名的高嶺之花？
1.
微信此刻很鬱悶。
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出來的鬱悶。
它說自從被創造出來，就沒有人能夠聽見它說話，此刻的吐槽被一個人類聽見，這感覺分分鍾社死。
「我平常也隻是嗑嗑 CP，順便和隔壁的微博交流一下八卦，沒幹過什麼壞事……」
我挑了挑眉，並不戳穿它此番心虛的語氣：「你怎麼知道許澤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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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得意洋洋：「我當然知道啊！他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打開你們的聊天對話框發呆，和你一樣，嗑死我啦嘿嘿嘿……」
我打斷它的話：「幫我追許澤。」
微信還在碎碎念傻笑，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盯著屏幕：「我說，你幫我追許澤，我讓你一次性嗑夠我倆 CP。」
沒有反應。
我：「人呢？」
兩分鍾後，微信文件傳輸助手發來了一條消息：「好耶！（在床上扭成蛆）（發瘋）（尖叫）（翻滾下床）（變成猴子）（飛進原始森林）（蕩樹藤）」
微信解釋：「這是我的微信號，言語並不能表達出我的心情，我隻能通過文字描述。」
我：「？」
小東西還挺潮的，肯定沒少偷窺別人的聊天記錄。
2.
「首先，你得和他發消息！」
微信老師嚴謹認真的教學態度令我佩服，我謙虛請教：「我該說什麼？」
「楊大小姐釣魚無數還不知道怎麼打招呼？」微信沉默了兩秒，「我也沒有談過戀愛啊……你等等，我去其他的撩漢框看看怎麼發。」
一分鍾後，微信文件傳輸助手：「在？看看腹肌？」
我：「……你是想讓我們兩個人的愛情死在搖籃裡嗎？」
微信委委屈屈：「可是她們都是這樣說的。」
最後我還是老老實實給他發了一條消息：「你好，我叫楊婉。」
那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我聽見微信的實時匯報：「他剛剛打了一句：『你好，我叫許澤……』又刪掉了。」
「嗯……現在是：『你好，我叫許澤，你還記得我嗎？』欸，怎麼又刪掉了？」
「他現在又換成了……」
我的臉突然紅得發燙，我反射性地捂住耳朵：「閉嘴啊啊啊啊！」
微信閉上了嘴。
兩分鍾後，微信文件傳輸助手：「（捂嘴笑）不是吧？楊大小姐也有害羞的時候？」
……
我惡狠狠地威脅它：「你再這樣我可就換 QQ 聊了昂！」
正在這個時候，許澤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嗯，我記得你。」
簡言意赅。
禮貌又疏離。
一貫如他本人。
3.
我很早就認識許澤了。
十八歲那年，我被人拖進小巷侵犯。
事後，他恰好路過，一邊報警一邊給我披上了外套。
我沉默地看著他，他卻握住了我的手。
少年幹幹淨淨，眉眼如畫，金色的陽光在他柔軟的發絲間跳躍，連白襯衫都在發光。
在我得抑鬱症的那段時間，這一幕不斷地在我腦海中一遍遍回放。
像黑暗無光的日子裡唯一的救贖。
當我情緒穩定後，母親問我想考哪所大學。
我垂眸：「A 大。」
他的大學，我總要去看看的。
我去了 A 大，甚至暗裡費盡心思要到了他的微信號。
但是我卻不敢點開聊天框。
微信打了個哈欠：「為什麼？」
我斂下眼角：「被玷汙過的人，是沒有資格摘下月亮的。」
微信嗤之以鼻：「這就是你放棄優質男、天天和各種渣男聊天、見識物種多樣性的原因？」
我臉色訕訕：「我除了聊天就沒幹什麼了。」
「找低質代餐，純純浪費時間。」
怎麼隔著屏幕還能感覺到它在翻白眼？
微信還在喋喋不休：「說真的，許澤真的是少見的優質男了，好友列表就沒幾個女的，他平常最多的時間就是用來思考怎麼和你說話，雖然大半年了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然後它話鋒一轉：「這小子絕對喜歡你！但是！你們都不長嘴！都不長嘴啊啊啊啊啊！」
一分鍾後，微信文件傳輸助手發來一張表情包：「揪領口.jpg」
並附上一段文字：「不長嘴的壞東西！左勾拳！右勾拳！飛踢！拎衣領往地上甩！踩你肚子踩踩踩踩踩！」
我：「那你想怎麼辦？」
小東西嗑 CP 癮還挺大。
「你！長嘴表白！」微信很歡快地說，「表白吧！表白吧！」
我很為難：「直接表白嗎？我沒有幹過這種，不太會。」
微信發出了尖叫聲與拍胸脯的聲音：「我來、我來！我代發！我可熟練了！」
一分鍾後。
「我」拍了拍「許澤」的頭。
許澤過了五分鍾才扭扭捏捏地回復：「有什麼事情嗎？」
「我」：「嗨，帥哥，親個嘴嗎？」
我拍案而起：「啊啊啊啊啊你平常看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啊？」
小東西你想害死我就直說！
突然「叮咚」一聲。
我低頭。
是許澤回復了我的消息。
「被盜號了嗎？」
我：「……」
算，也不算？
微信電話突然打過來。
我點擊接聽鍵。
那邊傳來男生好聽的嗓音：「你盜號是違法的……把號還回去。」
他頓了頓，又繼續小聲說：「我好不容易才成為她的好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微信在我身邊尖叫、哭泣、咆哮，「聽見沒！他說他愛你！你快去請他吃飯！」
我咳嗽一聲，嘴角微微上揚：「不是盜號，是本人，明天一起吃個飯嗎？」
那邊呼吸一窒。
電話掛斷。
我：「？」
怎麼掛了？
因為我沒有喊他帥哥嗎？
微信發出痴漢笑聲：「可愛死了嘿嘿嘿！他現在臉特別紅，在捂臉平復呼吸。」
半晌，那頭才發出一條消息：「好。」
微信文件傳輸助手：「我來用文字形容一下他現在的狀態——倒在床上，左右翻滾，像蛆一樣扭起來……」
我：「好的別說了！」
4.
我在去餐廳的路上。
邊走邊給許澤發消息：「你到了嗎？」
許澤：「嗯。」
我加快了腳步：「完了，他肯定比較著急。」
微信懶洋洋地說：「他才不急呢，他在微信寫日記。」
我有些意外：「寫日記？」
「對啊，還是發給微信文件傳輸助手的。」
「……」
微信清了清嗓子：「我給你挑一篇念念啊，三月七日，天氣，晴……」
我惡狠狠地打斷：「閉嘴啊啊啊！」
突然之間，我的手腕被人抓住。
「為什麼拉黑我？」
我回頭，一個高挑的帥哥正不悅地看著我。
我一臉茫然。
救命！他是誰啊？
微信小聲補充：「昨天你拉黑的其中一個弟弟。」
我：「？」
真是罪過。
弟弟大眼睛委委屈屈地看著我，連聲質問：
「姐姐，你為什麼拉黑我？」
我還沒開口，身後就傳來了許澤的聲音。
「楊婉……他是？」
我眼前一黑。
還沒想好怎麼解釋，弟弟就先開口道：「我是楊婉夜聊的弟弟。」
他目光誠懇，似乎說得不假。
如果我不是謠言中的那個好朋友的話。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回頭看見許澤受傷的眼睛：「她也想和你親個嘴？」
弟弟皺眉：「什麼親嘴？」
我：「？」
救命啊！夭壽啦！
我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微信。
然而微信卻在奸笑：「修羅場！我愛看！」
5.
我現在有點茫然。
我喜歡的男生在左邊，拉黑的男生在右邊，我們三個人吃完飯後，就來電影院看電影。
微信告訴我，那個弟弟叫宋思宇。
我有印象，確實聊過幾次。
「是個好苗子，181 體育生，8 塊腹肌，隻可惜我不太嗑年下，」微信嘆氣，「當然你全收了也不是不行。」
我剛想懟它，宋思宇的手就遞了過來，他手上捏著一顆爆米花：「姐姐吃嗎？」
我還未作答，許澤的頭就伸過來，一口吃掉了爆米花：「我愛吃。」
宋思宇嘴角抽了抽，抓起一大把爆米花塞他手裡：「你愛吃就多吃點。」
沒過一會兒，宋思宇將可樂送過來，吸管對著我：「姐姐喝嗎？」
許澤意圖搶先喝掉，卻被宋思宇按住了腦袋：「間接接吻噠咩！」
許澤冷笑：「你也知道是間接接吻。」
我悄悄打開手機對微信說：「這電影院我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微信：「樂死我了，高嶺之花是幼稚鬼，帥氣弟弟是黑心茶。」
宋思宇卻正巧瞄到了我的微信，指著我剛剛放出來的微信頭像，問：「181 體育生？這就是你給我的備注？」
我訕笑：「你聽我狡辯……」
許澤湊過來，面露得意：「呵，起碼我還是個全名。」
我關掉手機：「都看電影。」
電影屏幕上，大雨滂沱，兩個男人互相拉扯，女主角哭泣著說：「求求你們不要再打了啦！」
我：「？」
創死我算了。
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我整個人有點蔫，宋思宇眼圈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我有點意外：「你怎麼了？」
他吸了吸鼻子：「雨裡打架那一段，太感人了嗚嗚嗚……」
我：「？」
你認真的？
許澤嗤笑：「瞧你那點出息……」
他的話在我遞上紙巾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紙巾後面，宋思宇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朝許澤比了一個口型。
「小樣 ～」
6.
自從看電影之後，我和許澤就漸漸熟絡起來了。
「他明天約我去遊樂場。」
我喝了一口奶茶，慢悠悠道。
宋思宇吃上一口薯條：「他明天約我去遊樂場 ～」
微信：「他明天約我去遊樂場 ～」
我關掉手機，朝他翻個白眼。
上次見面以後，宋思宇天天找我聊天，朝我掏心窩子：「我就是太寂寞了，所以想找個人聊聊天，姐姐你不會不理我吧……」
我回復：「綠茶快滾！」
可是一來二去也真就熟悉起來了，倒是能約在肯德基分享生活。
綠茶弟弟也成功轉型成陰陽怪氣好兄弟。
「就不能帶上我？」宋思宇嚼著薯條的嘴一頓，問道。
我挑眉看他：「不能，姐姐我是去二人世界。」
宋思宇吃完了整整一盤薯條：「當初加我微信，我還以為你喜歡我，沒想到隻是替身文學。」
「不不不，」我連連搖頭，「一開始聊聊還行，見過本人之後就不行了。」
宋思宇好奇：「為什麼？」
「太騷，和白月光差距太大。」
「……」
我拿紙巾擦了擦嘴巴，對他說：「我去一趟衛生間。」
他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說：「口紅掉了，也是應該補補。」
他生得長手長腳的，寬肩窄腰配上一雙桃花眼，笑起來就格外輕佻。
我「嘖」了一聲：「你就不適合走綠茶弟弟這種路子，難怪十幾年沒對象。」
「嘿！你這人怎麼還人身攻擊呢！」
在鏡子面前補妝的時候，出來的姑娘狠狠地撞了我一下。
我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見我沒有反應，她倒是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你和思宇哥哥什麼關系？」
這種來挑釁的女生我見得多了，這麼沒禮貌的還是頭一回見。
我挑了挑眉，對著鏡子漫不經心：「我是宋思宇夜聊的姐姐。」
門口傳來一聲嗤笑：「對，還是親過嘴那種。」
小姑娘臉色一白，直愣愣地向門口衝。
「思宇哥哥……」
對方逆著光看她笑：「別哥哥、哥哥的，母雞一樣。」
大抵是沒有見過宋思宇這個樣子，小姑娘半天都卡在那裡不動。
我將包遞給他：「走了。」
宋思宇自然地接過來：「行，明天真不帶我？」
「真不帶。」
「啊……真不帶啊？」
7.
我一大早就化好妝下樓。
許澤已經在宿舍樓下等著了，手裡拎著豆漿和小籠包。
我接過小籠包，有些訝異：「你怎麼知道我最近想吃這個？」
「上次看你朋友圈說想吃小籠包，我就買了。」
我邊吃包子邊打開手機給宋思宇炫耀：「是誰得到了小籠包啊？是我 ～」
宋思宇：「？殺了你。」
我：「餓死你。」
微信文件傳輸助手：「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
我打字回復微信：「別學鳳凰傳奇那套。」
樂了一會兒，我關掉手機進了遊樂場。
門口就是大擺錘，一堆人坐在上面，遠遠地隻能看見人影，隨著擺動和旋轉而不停地尖叫。
「我們先去玩旋轉木馬……」許澤看著攻略緩緩道，然後在看見我躍躍欲試的神色之後話鋒一轉，「要不然還是大擺錘？」
我面露羞澀：「啊……可以嗎？」
然後一陣風似的拉著他奔向大擺錘。
我一路謹記著不要尖叫，所以隻是在搖擺的過程中哼哼幾句歌詞，感受著自己像鳥兒一樣自由飛翔。
下來的時候許澤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你還好嗎？」
他對上我擔心的眼睛，搖了搖頭：「沒事，你接下來想去哪裡玩？」
「雲霄飛車。」
「？」
在坐上去之前，我企圖勸許澤別上來。
可是他大義凜然地站了上去，一臉英勇赴死的模樣：「沒關系，我陪你。」
我半信半疑：「你確定？」
很顯然，他是害怕的。
在下墜之前，我悄悄用餘光打量他。
少年的睫毛微顫，白皙的皮膚上已經微微出汗，嘴唇被咬得隱隱發白。
「你可以嗎？」
「嗯。」
車子順著軌道快速下滑、升起，周圍是鼓鼓的風聲，劃過我的耳膜。
四周景色變幻，在最高點車子減慢了速度，許澤握住了我的手。
我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別怕。」
他卻臉色蒼白地朝我笑：「楊婉，我喜歡你……」
車子下墜，風聲與尖叫聲刺破耳膜。
少年好聽的聲音被掩埋在聲潮之中，我隻能感覺到他抓住我的那隻手微微顫抖，卻因為怕弄疼我而不敢用力握緊。
如此炙手，像是帶著他滾燙的愛意。
我大聲回應：「我也是！」
下車的時候，許澤腳步有些虛浮，但是還是死咬著嘴唇，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我小心翼翼地問：「要不然我們去休息？」
「嗯。」
我們找了一張長椅坐下。
不遠處就是一家冰淇淋店。
正是中午，太陽還是有些毒，他看著我用紙巾擦著汗，斂下眼角。
「我去給你買個冰淇淋。」
我笑：「你知道我喜歡什麼口味的嗎？」
他一頓，沒有回頭：「巧克力味的。」
我怔住，心下一暖，看著他老老實實地在冰淇淋店排隊。
許澤生得出挑，陽光落在他的發絲上，顯得原本烏黑的頭發有些微微泛黃，白襯衫在陽光下隱隱有些發光，整個人看起來不高調卻又分外奪目。
我心不在焉地打開手機，然後被微信消息轟炸。
微信文件傳輸助手：「你們在幹什麼？讓我康康！」
微信文件傳輸助手：「女人，不理我？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代價！」
微信文件傳輸助手：「為什麼！為什麼要避開我！有什麼東西是我不能知道的！你這是歧視！赤裸裸的歧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