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錄制完畢，主持人採訪我和影帝。
「用一個字形容對方。」
影帝：「軟。」
誰都知道我武戲出身。
我忍著全身的雞皮疙瘩，回擊：「浪。」
主持人繼續吃瓜，問影帝是怎麼得出這個評價的。
影帝笑得意味深長：「浪的時候。」
全場炸了。
1
《獵人》是時下最火的一檔綜藝節目。
原本我跟這種節目無緣的。
前些天，節目組給了公司一個「獵物」角色。
說是獵物，其實就一 NPC，鏡頭少，酬勞低，過程還極其辛苦。
颯姐手下的幾個小明星都不願意接，她跟節目組協商了幾次，終於Ṱúₓ把我塞了進去。
這些年，我接不到戲，隻能靠武替賺點錢。
獵物的酬勞是，一天 10 萬，如果贏了，額外獎金有 500 萬。
Advertisement
如果能活兩天，能抵得上我一年的收入了。
往期節目裡，還沒有獵物贏過比賽。
我準備了兩個月。
節目開始後，我背著塞得滿滿當當的背包坐入了獵物席。
「獵人」席隻來了一個，羅笙南。
娛樂圈一線小花，拿了表演系博士，走的是理性學霸人設。
「羅老師好。」
我和她打了個招呼，撿了個位置坐下。
「這是誰呀？」羅笙南問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解釋後，她輕蔑地看了我一眼，明麗的眉眼都是不屑，「你們節目組現在檔次這麼低嗎？獵物的鏡頭再少，也不能讓個替身上啊。」
我低下頭，緊張地捏緊扶手。
工作人員諂笑了一下，「羅老師，不好意思，節目馬上要開播了，臨時也找不到合適的人換，下次我們一定注意！」
羅笙南似乎也懶得再計較，沒再說什麼。
我松了口氣。
演播廳的冷氣開得很足，我的背上卻爬滿了冷汗。
明星們陸陸續續地到齊，從沒參加過綜藝的我，有些手足無措。
肩膀突然被人推了一下。
「你坐旁邊去。」
面前的人扎著雙馬尾，穿著蓬蓬的公主裙，是最近有點小火的女團成員胡菲菲。
去年一部仙俠劇裡，我還給她當過替身。
因為片尾沒有給替身署名，胡菲菲靠著那段精彩的打戲小小地火了一下。
她順勢接納了所有誇獎，被網友貼上了潛力股、敬業、打戲新秀的標籤。
而她要我讓位的原因很簡單：我前面的「獵人」席上，坐著江逸雲。
近期的雙料影帝，拿獎拿到手軟，紅得發紫。
一會主持人與獵人們談話時，江逸雲的鏡頭肯定最重。
如果坐在他身後，哪怕是背景板，也能多多少少被鏡頭帶一點。
惹不起，我背著包往角落裡的位置移去。
胡菲菲看我乖順的樣子，得意地諷了一句：「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配坐這裡嗎？給了你鏡頭，也沒人知道你是誰。」
節目開始，主持人第一個談話的，就是江逸雲。
這位新晉影帝話很少，主持人費了老大的勁，每次從他口中掏出的回答，都不超過 5 個字。
偏偏他又彬彬有禮，回答的字少，但又完美無缺地契合了問題，讓主持人挑不出錯來。
彈幕裡的網友都要笑死了：
【江影帝還是江影帝，一字千金。】
【有沒有看到主持人像吃了蒼蠅的表情，笑死我了。】
【江影帝怎麼有股子被迫營業的感覺？】
【聽說公司為了給新電影造勢，硬逼著他參加的。】
獵人訪談完後，江逸雲和學霸羅笙南成了一組。
他們以前拍過一部民國戲， CP 粉也不少，這回彈幕瘋狂地刷【江南夫婦】。
獵人組隊完成後，就輪到獵物了。
耳麥裡吩咐：獵物準備組隊，一男一女一組， 1 分鍾後開局致辭。
一陣腳步聲過後，我落單了。
四個男的，兩個圍著胡菲菲。
胡菲菲嬌滴滴地嗔道：「哎呀，你們這樣不好吧。」
兩個男互相推搡著，都想把對方推到我這裡來：
「憑什麼我跟她一組，這女的就一替身，跟她一組我不得虧死。」
「你知道還讓我去，憑什麼吃虧的是我？」
聲音很小，但還是清晰無比地傳入我的耳中。
尷尬倒是其次，我更擔心沒人跟我一組，節目組會找人代替我。
耳麥裡傳來催促：「獵物們在幹啥？速度成組。」
好在，一個眼鏡小哥主動提出跟我一組，這事情才算平息。
我感激地朝他笑笑，眼鏡小哥害羞得撓了撓頭發。
2
燈光首次打到獵物的位置。
胡菲菲戴著兔子帽子，笑得嬌俏可愛：「大家好，我是胡菲菲，之前跟江老師演過同一部戲，不知道大家還記得我嗎？」
她說到這裡，歪著頭朝江逸雲招了招手，青春可愛，極惹眼球。
江逸雲側了身子朝她點了點頭。
她這番熱情又大方的致辭立刻收獲了一堆好評：
【這是胡菲菲？就是江影帝在《長夜無邊》裡那個驚鴻一瞥的白月光？】
【對，對，對，隻有幾個畫面，但是好美啊。】
【她來當獵物，會不會太可惜了？】
【江老師是我們菲菲的偶像哦，菲菲為了江老師，專門接的獵物。】
【娛樂圈公費追星，慕了慕了。】
【姐妹們，「雲胡不喜」入股不虧。】
輪到我：
「大家好，我是周舟，我將會成為活得最久的獵物。」
彈幕：
【看得好面生啊，素人？】
【不是，十年前我看過她的電影，好像叫《江湖》。】
【聽說她剛出道時，有知名導演看好她，讓她好好學習表演，結果她就知道撈錢，什麼爛片都接，連個正兒八經的大學都沒考上，所以現在涼了。】
【原來是個撈女啊，就這咖位，憑什麼跟我們菲菲同臺。】
【有一說一，我看好她。這是八個獵物裡，唯一一個知道自己要幹什麼的獵物。】
【挺合我胃口的，其他獵物恨不得把自己的作品輪番念一遍，她卻放著大導演的《江湖》不說。】
【樓上的，什麼都合你胃口，你怎麼不去吃 shi 呢？】
場面一片和諧，節目組宣布捕獵開始。
卻沒想到，江逸雲突然站了起來。
胡菲菲以為影帝要跟她互動，興奮得站起來，伸出手：「江……」
江逸雲恍若沒看到，從她身邊路過，徑直走到我旁邊的眼鏡小哥面前。
他彬彬有禮道：「我突然覺得獵物會更有趣點，我們換，可以麼？」
這是江逸雲到場後，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全場哗然。
節目組愣神時，江逸雲已拿了一頂長頸鹿帽子，戴在頭上。
眼鏡小哥一臉懵逼地走到裝飾繁華的獵人位置，局促不安地站在了羅笙南的身旁。
胡菲菲最先反應過來，笑著跑過來：「江老師，您要想做獵物，我們搭檔吧。」
【菲菲好勇敢啊，影帝快答應她！】
【追星少女和高冷偶像，我先嗑了。】
【今日份代餐！】
我那宕機了的大腦終於反應過來，低著頭抓起背包就要讓位。
走了幾步，沒走動。
江逸雲伸出兩根手指，勾住了背包的帶子：
「不了，我想活得久，得跟她一組。」
3
江逸雲的臨時變卦將《獵人》再次推上熱搜。
相對於光鮮亮麗的獵人，網友們對影帝的獵物更感興趣。
其他七個小獵物也因此蹭了一波熱度。
意外地發現，眼鏡小哥網名是迷圖，跟我在同一個推理群裡。
網友們紛紛去獵物的微博打卡。
那兩個搶著與胡菲菲一組的小帥哥，評論區最熱鬧：
【目光短淺，你當時要選周舟，現在搭檔的就是南姐了。】
【寶子們，這就是現世報嗎？爭著跟一個小小女團成組，卻錯過了南姐，你倆下播後，是不是偷偷地在角落裡呼自己大嘴巴子？】
【爽文都沒這麼爽。】
節目組又喜又憂，從研究機構高價買了四臺超微飛蟲攝像機，用來跟拍獵物。
原本遊戲過程中，獵物因為要隱藏，是沒有跟拍的。
颯姐跟我打電話時，激動得話都說不清，顛三倒四地說了半天。
我總結了一下中心思想：臉皮要厚，使勁蹭。
掛了電話，那一連串的「蹭」字還在我腦海中盤旋。
但我壓根沒聽進去。
我心裡隻有錢。
那天江逸雲換成獵物後，羅笙南優雅地笑著：「逸雲要玩獵物，我當然要奉陪了，不過呢，他可隻有一天的時間哦。」
言下之意，她隻需要一天，就能抓住我們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一天，我才能賺 10 萬。
江逸雲要是沒折騰這一出，以我之前做的攻略，至少可以苟個 3 天。
開局的地方，我原本選的是城中村的小旅館，房間破破爛爛的，連衛生間都是公用的。
這種地方連劇組裡最能吃苦的場務都嫌棄，更別提影帝了。
但沒想到，江逸雲竟然同意了
大晚上，我躺在破舊的床上，被蚊子叮得睡不著。
一想到堂堂江大影帝此時就躺在隔壁，那雙用來拿劇本的手正在撓痒，就覺得好造孽。
4
早上七點，追捕正式開始。
江逸雲守時過來敲門。
超微攝像機盤旋在他的頭頂，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我盯著江逸雲高定的 polo 衫，發愁怎麼開口。
獵物想贏的話，要在五天內趕到興市的中央廣場，以拍照結束。
這中間，不能被獵人抓住。
以他的名氣外加這一身價值不菲的衣服，一出旅館就會被人認出。
江逸雲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眼神輕飄飄地越過我的頭頂，修長的手指伸向頸間，解開了 Polo 衫的第一個紐扣。
漂亮的鎖骨露了出來。
這是我能看的嗎……
怎麼有種影帝想色誘我的錯覺。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攝像機。
生怕把我剛才的表情拍進去。
我把計劃跟他講了一遍。
有些環節，又苦又累，還會扮醜。
江逸雲卻一點都不介意，一副都聽我的模樣。
耐心地跟上課一樣，還記筆記。
看來他是真的想贏。
我拿出了包裡的道具，「江老師，那…我開始了。」
江逸雲坐在塑料圓凳上，仰起了臉，微笑道：「你隨意。」
早聽說這位新晉影帝長了雙「電眼」。
杏核狀的眼睛，眼尾微微下沉，內雙若隱若現，不笑的時候帶著股子憂鬱，笑時的溫柔能膩死人。
近距離看，膩死人加倍。
手上的粉刷顫了顫，黃黑色的粉撲簌落下。
江逸雲閉上了眼，一副任我霍霍的樣子。
一個小時後，他的臉被塗得又黑又紅，描了深深淺淺的皺紋，穿著一件藍黑色的廉價短袖，下面是工裝褲，褲腿潦草地卷起。
活脫脫一個在戶外長時間勞作的工人模樣。
我扮成了一個四十多歲中年婦女的樣子。
11 點 20 ，我們出了旅館。
下樓的時候，老板娘：「這位大哥，長得好像前幾天電視裡的那……ŧų⁴誰誰誰。」
我：……
我給江逸雲遞了個眼神，捂著嘴像要快哭出來一樣：「妹子，你是不知道我有多苦，他天天靠著這張臉到處騙人家小姑娘，快四十歲的人了，不好好賺錢，真把自己當明星過了。」
江逸雲瞬間戲精上身，身子歪靠在櫃臺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老板娘，表情要多油膩有多油膩，「妹子，你看哥這樣像不像那些明星？」
老板娘嫌惡地瞪了他一眼，「趕緊滾。」
出門後，江逸雲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問我：「我演得怎麼樣？」
這是想要我誇幾句？
堂堂雙料影帝，竟然想讓我這小透明誇他？
我小聲地回了一句：「演得很棒。」
江逸雲聽我說完後，雙唇抿了抿，一副想笑又忍著不笑的模樣。
我怎麼感覺，他在暗爽。
「有沒有獎勵？」
怎麼還要討賞？
我想起上部戲裡武術指導五歲的兒子，每每我誇他真乖，他都找我討要棒棒糖。
可是包裡沒有棒棒糖，隻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道具。
我小心翼翼地詢問：「您想要什麼獎勵？」
「叫我逸雲。」
5
城中村凌亂的街道上，一群趕著吃中午飯的建築工人，三三兩兩走在一起。
江逸雲戴著我五塊錢買的廢舊安全帽，一路上都彎腰躬背，乍一看很像幹久了體力活的體態。
影帝這演技，實至名歸。
他混跡在吃完飯的建築工人中，出了城中村，到了不遠處的建築工地。
我們蹭了一輛運建築垃圾的車，一路坐到了城南的一個十字路口。
12 點整，我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跟江逸雲站在一起，調整著背景。
節目組要求獵物每天要拍一張合照發到微博上。
要求：兩人同框，背景有大樹、房子、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