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幣手鏈

第2章

字數:3873

發佈時間:2025-01-15 17:06:34

  • 20

匆匆忙忙,我們在下午兩點才成功辦理住院。


又粗又長的針管,扎進我的肚皮,我的手心全是汗水,有害怕也有愧疚,肚子裡的孩子可能已經有意識了,它會不會感受到疼痛?我不敢想。


打完引產針後,直到晚上六七點,肚子裡的寶寶都還在踢我。


我睜著眼睛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等待著我的孩子漸漸死去。


它踢我的次數越來越少,越來越輕,代表著它的生命正在一點點地消散。


打完引產針二十四小時,我還沒有反應。


護士又拿了一瓶藥水給我,媽媽和琪琪緊張得給我擦汗的手都在抖。


引產和打胎不一樣,還得把孩子生下來,隻是生的是死胎。


沒過幾個小時,肚子開始疼了,再到後面疼得很頻繁,大概幾分鍾就疼一次,我害怕地抓住琪琪和媽媽的手。


她們焦急地找醫生和護士,也沒有辦法。


因為引產就是很痛,要疼很久很久。


我的汗水已經將頭發打湿,腦子裡走馬觀花地閃過和衛凜在一起的一切。


尤其是我剛懷上這個孩子的時候,他是那樣的興奮、開心,激動得語無倫次。


我們甚至報班上課,學習怎麼做一個準媽媽和準爸爸。


可現在他背叛了我們,不過一夜之間,我就要親手送走這個我們曾經心心念念的孩子。


我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隻覺得格外長,好似過了一個世紀一般,疼痛都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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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節省力氣,我連叫都不能叫,嘴裡全是咬破嘴唇的血腥味。


我從未那樣地恨過一個人,恨到恨不得和衛凜同歸於盡。


我自認為,這段感情裡,我從沒有愧對過他,可他卻將我害到如此境地。


我做錯了什麼,以至於我要承受這些?


5


大約早上八九點的時候,媽媽和琪琪將我扶起來,讓我試著走走,有助於開宮口。


肚子疼的時候,我就蹲下來,她們給我拍背,試圖緩解我的痛苦。


我死咬著牙齒,忍著那樣不間斷的痛苦,淚水卻好像已經流幹了。


短短數日,我的情緒像是坐過山車,從滿懷期待的新娘,到心灰意冷地來醫院打胎。


琪琪和媽媽的眼睛已經哭腫,媽媽在旁邊咒罵著衛凜一家人。


我茫然地看著這一切,隻覺得恍然如夢。


又過了兩三個小時,肚子痛得好似要爆炸了一般,像是有無數把鋼刀來回切割。


護士將我帶到檢查室,我終於感覺孩子好像要出來了。


我躺在床上,聽著護士的安排,掙扎了數十分鍾,終於將它生下。


他們讓我看看孩子,我起身看過去,那裡放著一個已經成形的女嬰。


一時間,我隻覺得心髒碎裂,萬箭穿心。


卻連哭都哭不出來,突然護士驚聲道:「胎盤沒有生出來,要手剝胎盤。」


又是撕心裂肺的痛,意識漸漸消散,隻聽到旁邊不知道是醫生還是護士在大喊,說我大出血了。


6


姜蔓大出血,醫院儲備的血不夠,張琪沒有辦法,隻得到處發消息,求人來醫院獻血。


當時為了籌備婚禮,姜蔓還拉了個群。


張琪也在群裡,她什麼都顧不得,本地她有的群都發了。


打字的手都在顫抖。


衛凜就是那樣得知了姜蔓打胎大出血的消息。


一瞬間隻覺得如遭雷擊,瞳孔急劇收縮,好像靈魂都被抽空。


他給她發微信卻發現早已被拉黑。


好在他曾經保存過她的號碼,一連打了好幾個卻都沒有人接聽。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他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他的人生從沒有這樣恐慌過。


終於電話被接通了:「張琪,你發那個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衛凜,蔓蔓要是出事了,你這種人一定不得好死。」


電話被瞬間掛斷,再打過去,又是無人接聽。


衛凜隻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朝車庫跑去。


速度踩到極致,那家醫院離姜蔓家近,但和他的距離橫跨了半個市,平時覺得還好的路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長且擁堵,好像怎麼都開不到盡頭,明明車裡開著空調,他卻急得滿頭大汗,在耐心快要被耗盡之前,他終於衝到了醫院。


好在醫生說,姜蔓已經止住了血。


有病人家屬心生憐憫,排隊給她獻血。


衛凜隻覺得好像終於回到了人間,他神色焦急地朝她的病房衝去。


剛到門口,就是一股濃重的揮之不散的血腥味。


姜蔓就那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了無生機。


他隻覺得膝蓋一軟,差點摔倒。


「姜蔓!姜蔓!蔓蔓……」他後怕地喊著她的名字,而後顫抖著伸手想要去摸她的臉,姜蔓卻陡然睜眼。


那眼裡蘊含著難以遏制的恨意,她張口咬住他的手掌,用盡所有力氣。


他們四目相對,他看到那毫不掩藏的恨意,隻覺得心髒痛到難以呼吸,手被她咬得鮮血直流。


她的眼睛死死瞪著,頭發被汗水打湿,胡亂貼在臉上,活像是從地獄來索命的惡鬼。


衛凜甚至有些不敢再對上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曾經望向他時,是那麼的恬靜溫和且充滿愛意。


可現在他隻感覺,她好似恨不得殺了自己。


姜蔓隻覺得心裡的恨像潮水一般將自己吞沒,她恨不得現在手裡有把刀馬上把他捅死。


可是什麼都沒有,她隻能用最後的力氣,狠狠咬住他的手掌。


口腔裡充斥著血腥味,她也不曾松口。


衛凜蹙著眉,站在那兒任由她咬。


直到姜蔓脫力,才張嘴松開。


她的嘴唇被鮮血染紅,有了一絲絲血色。


姜蔓朝他身上啐了一口,而後厭惡地看向他。


她沒有再罵他,可是那樣的眼神比罵他打他都還令他難受。


衛凜捏緊拳頭,砸向旁邊的牆壁上,他無處發泄,用了十成十的力氣,一下又一下,仿佛不知疼痛,直到鮮血從他破皮的指關節處汩汩流出,染紅了牆面,他也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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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眼看著他自虐,待他停下後,漠然道:「衛凜,等我出院後,我們就去辦離婚吧。」


「你他媽就這麼恨我?姜蔓,那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麼忍得下心?」


「我隻要一想到,孩子出生會有一個你這樣的父親,就怎麼都能狠下心了。」


衛凜愣在原地,表情凝滯。


「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我出聲趕人,媽媽去給我買粥了,琪琪去辦剩下的手續,所以沒人幫我撵他走。


他還沒有死心,再次朝我靠近道:「蔓蔓,讓一切都過去好嗎?就當我們從頭再來。」


他說這話時,聲音哽咽,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我冷眼看著他,不說話。


直到我媽拎著熱粥趕來,她將粥放在桌上,一耳光又一耳光地抽在衛凜臉上。


痛罵道:「畜生!畜生!你怎麼敢?你怎麼敢這樣對她?」


衛凜站在那裡,低垂著頭,不躲不避。


他的臉頰迅速紅腫起來,眼神卻黯淡無光,像丟了魂一般。


媽媽打累了,就不停地推搡他,讓他滾出去。


他任由媽媽打罵,卻始終不肯挪動步子。


直到一個小護士喊道:「302 病床的家屬,你們是要自己回去處置這個孩子是吧?」


她說著將裝著孩子的小盆遞給我媽。


孩子身上的血已被擦幹淨,小小一個躺在那裡。


衛凜隻是看了一眼,整個人就踉跄地跌倒了下去。


他想要伸手去夠孩子,卻被趕來的琪琪和另外趕來的兩個朋友死死拉住,拖了出去。


他聲音嘶啞地大喊:「姜蔓,就算我有錯,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啊!你怎麼舍得,你怎麼舍得啊!」


「它都已經成形了啊!它明明就快來到這個世上了!」


我看著他通紅的眼睛裡滾出的熱淚,隻覺得嘲諷。


我難道不知道孩子是無辜的?


正是因為它是無辜的,我才不能把它帶到這樣的處境裡來承受痛苦。


媽媽說要把孩子送回老家安葬,找認識的師傅給她念往生咒。


我可憐的孩子,對不起!你運氣不好,遇到我這樣的媽媽。


重新去投胎吧!


去一個幸福、健康的家庭。


8


我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的院,中途衛凜來過幾次,都被我媽和琪琪轟走了。


這期間我也和他談過幾次離婚的事,他都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任由我媽和琪琪怎麼打罵,總之就是咬死了不離婚。


直到出院後,那個一夜情帶球跑的女主角再次找到了我。


這一次,我才知道她叫喬韻,她和我訴說著和衛凜有關的一切。


說著她一個年紀輕輕懷著孩子的單身母親有多麼不容易。


又給我看衛凜和那個孩子有多麼融洽。


我拿出手機淡定地拍下她手機裡的照片。


「姐姐你拍這個幹嗎?」她的眼淚還掛在睫毛上。


我沒理她,隻是冷聲道:「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可以滾了,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姜蔓,你就一定要和我雌競嗎?我說了不會和你搶男人的,男人多的是,我隻是不希望孩子沒有爸爸,你難道真的連一個稚童都容不下嗎?」


我將手裡咖啡澆在她的頭上:「不要學幾個詞就拿來用,裝過了,可以滾了,衛凜沒人跟你搶,你放心。」


我放下杯子,譏諷地看著她。


她氣憤地離開,我看著拍下的照片以及剛剛的錄音,想著雖然惡心,但是至少又多了一些照片。


接下來的日子,我花錢找了兩個私家偵探跟蹤衛凜和喬韻。


不是很意外,很快我就拿到了一堆他們接吻、擁抱、一家三口聚餐,甚至他們摟著進酒店的照片和視頻。


即使是通過照片,都可以看到衛凜的裝模作樣。


其中有個視頻是,喬韻在酒吧和一個男的摟摟抱抱,衛凜在不遠處負氣喝酒,沒喝幾口,在喬韻要被那個男人帶走時,他衝過去,一拳將對方打趴下,而後拖著喬韻走到暗處,喬韻不停掙扎,他將她壁咚在牆上,強吻了下去。


慢慢地,喬韻由劇烈反抗到妥協,再到回吻過去。


我看了看我還沒有完全癟下去的肚子,它時時刻刻地提醒我,這裡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眼淚就那麼猝不及防地打在手機屏上。


比起衛凜出軌,更惡心的是他的自我感動,如同表演型人格似的不放手、後悔。


可能我和他之間也有過真心吧,隻是他的真心瞬息萬變。


他一邊死死不松口離婚的事,一邊和新歡打情罵俏,纏綿深吻。


憑什麼?


痛苦都由我來受,還要配合他神經的表演?


一想到他和別人一夜情後,還可以裝作若無其事地和我在一起五年,我都覺得惡心反胃。


其實他誰也不愛,他隻是一邊享受一夜情的刺激,又一邊耗著我且努力說服自己和他那個父親不同。


收集的證據差不多夠了,我沒有再執拗地和他糾纏,等他同意。


而是直接一紙訴狀起訴到法院。


9


不僅如此,網上還開始流傳我和衛凜離婚的消息。


衛凜家裡的企業最開始是傳統的服裝行業。


他爸媽走後,他奶奶帶著幼小的衛凜勉強將其撐到他畢業,我們認識的時候,那個廠子已經在破產邊緣徘徊了。


是我給他當模特、拍視頻帶貨、直播,才慢慢把公司做起來。


我們是網上很有名的情侶博主。


這些消息一經傳出,不用我放證據,就有有心人拍下他和喬韻曖昧不清的視頻和照片。


包括那個孩子。


衛凜給我發消息,怒罵我連孩子都不放過。


他看起來氣得不得了,說離就離。


我連一天都不想和他糾纏。


當即將他約到民政局。


進大廳的時候,他又想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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