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春

第4章

字數:3894

發佈時間:2025-01-15 16:53:13

「你可知,我與彥禮這十年來在戰場上同進同退,我們配合默契,我們惺惺相惜,我們一同打了勝仗,他如今是正三品的鎮軍將軍,你一介鄉野村婦如何配得上他?」


我冷笑:「我配不上,你便能配上了嗎?」


「從前見你身為女子,卻敢身赴戰場,心中對你頗為敬佩,如今看來,不過雲雲。」


她惱羞成怒:「你!」


我打斷她,眉眼平靜無波:「你說得對,我是與他不配。卻不是與他身份地位不配,而是因我並不心悅他,是為不配。」


「我照顧祖母和明月,從來都不是因為我愛沈彥禮這個人。從我嫁給他時,他已經死了,我沒見過他的模樣,我不知他是什麼樣的人。如今他活了,縱使他是什麼三品將軍,他在我眼裡亦隻是祖母的孫兒,明月的哥哥。你可知,在你眼裡多好的人,在我眼裡,僅此而已。」


「還有,愛一個人豈有什麼配與不配,若是相愛,別說身份地位,哪怕是男女界限的桎梏也能衝破。」


「虧你還是將門之女,若我是你,與其在我這費盡心思,不如直截了當去問他,你愛我不愛,愛便好,不愛便拉倒,整日擺出個哀怨模樣倒讓人看得心煩!」


她被我一番話弄得呆呆愣愣,嘴裡不知再說些什麼。


我搖搖頭,轉身時卻碰上了沈彥禮。


他直直盯著我,眸子黑黑沉沉的,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


這話他遲早要知道,如今這麼聽到也好。


我朝他微頷首,便離開。


12


隔天,我便去找了沈彥禮。


「你想要和離書?」

Advertisement


我點頭:「是。」


「你要離開?」


我又點頭:「是。」


他眸色復雜,「祖母和小妹那邊,她們不會……」


「她們那邊自有我去說,你不必憂心。」


他看了我一眼,眼裡瞬間籠罩了一層暗色。


「如此,祖母與小妹同意便好,若她們不願,這和離書便……」


我打斷他:「你放心,我自會說服他們的。」


他默然地看著我,眸裡明明暗暗,終是動了動唇角:


「好。」


我與他說完後,便去尋了祖母他們。


我取出準備好的鋪子地契,交給明月和蔓蓉。


「這鋪子是我買給你們開繡鋪的,已寫了你二人的名。」


「還有這屋契。」我放到松柏和蔓蓉的手上。


「是給你們的,與沈家一牆之隔,我走後,你們想住過去就住過去,若想挨著祖母和明月,便空著也行。」


他們幾人猛地看向我,「你要走?」


我看著她們,半帶輕笑道:「是。」


一剎那的寂靜之後,是明月殺豬般的嚎叫:


「我去殺了我大哥!」


說完便衝了出去,蔓蓉和松柏亦是怒不可遏,跟著跑了出去。


我正要追,卻被祖母喊住:


「蔓春丫頭,你真要走?」


她見我不說話,眼眶瞬間紅了,「是彥禮那小子,他趕你走了?」


我輕輕搖頭:「他沒說趕我走。」


「那……那你為何……」


我上前坐在祖母身旁,抱著她撒嬌道:「祖母不是曾說過,讓我多為自己想想嘛。」


「從前我去學打鐵花,是為了掙錢活命,掙了錢我又在想,明月往後該怎麼辦,蔓蓉和松柏往後又該怎麼辦,這二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為別人而活。」


「所以我心裡真覺得,沈彥禮能活著回來真的很好,祖母的孫兒失而復得,蔓蓉和明月有錢開繡鋪了,還有松柏,他去了京中很好的書院,而我,也可以不做誰的姐姐,不做誰的妻,二十歲以後的我,可以真真切切為自己而活了。」


祖母聽我說完已是淚流滿面。


「你說得沒錯,你早該為自己多想想。」


我取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淚,逗她道:「祖母從前還說讓我遇到喜歡的人便跟他走,如今這模樣我哪裡敢走呀。」


祖母似是想到什麼,嗫嚅著:「我那孫兒生得也是人模人樣……你咋就看不中呢?」


我但笑不語,不是看不中。


而是我不想自己陷入其中,失了本性,失了自我。


再來,我不想用恩情相挾,逼他娶我。


就算娶了我又如何,一生一世便守在這四四方方的院子裡嗎,我不願的。


我有手藝,我能活養活自己,我的人生還很長,不該止於此。


再去沈彥禮那兒尋明月他們時,他們已不見了蹤影。


而沈彥禮衣角被扯亂了好幾處,發絲凌亂,連臉上都依稀可見扒拉的手印。


「這便是你說的讓我不必憂心。」


我心有慚愧,忙跟他賠不是。


他輕咳一聲:「你看,我早知如此,不如就如他們所……」


我擰起眉,打斷他:「幾個孩子真是太過分了!我這就找他們去。」


說完便轉身離開,可走了幾步,又覺得奇怪。


他這身手怎會被那幾個孩子弄成這樣。


找到他們時,他們仨正抱作一團哭得不能自已。


我嘆了口氣,如幼時一般從帕子裡取出三塊糖,遞在他們手邊。


明月不理我,松柏隻委屈地看著我。


蔓蓉抽抽噎噎,「姐姐都不要我們了,還來找我們作甚!」


我按了按眉心,「我何時說不要你們了。」


三人還是不理我。


我先將一塊糖放進明月的嘴裡,柔聲道:


「明月,你可知道,我並不心悅你大哥,難道你要逼著我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嗎?」


明月臉上一滯,還是沒說話。


又將糖一一放進蔓蓉和松柏的嘴裡。


「你二人已經大了,難道要將阿姐綁在身邊一輩子嗎?」


「我是去四處遊轉,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我的家還是在這裡。」


「也許一月,也許三月,我就回來了。」


三人臉上終是松動了些,我又與他們說了好些從前的事。


再後來又與他們徹夜交談,幾人才勉強點了頭。


隻是,那天起,他們便整日整日地守著我,守著我吃飯,守著我睡覺。


祖母看著他們這副模樣,隻勸我不如再過些時日再走,又或是就留在這兒算了。


就連沈彥禮也尋了我,「幾個孩子可憐,不若留……」


我繼續打斷他:「無事,再過幾天就好。」


終於在十日之後,他們終於同意放我明天離開。


幾人又是抹眼淚又是哭哭鬧鬧到夜深了才走。


待他們走後,我取出寫好的信放在桌上。


趁著夜色拿著包袱離開了。


我怕我明日舍不得了,便又不想走了。


這樣就很好。


於道各努力,千裡自同風。


13


我帶著我的家伙事兒一路向北。


一路吹吹打打,在花棚下為祭祀祈福。


為百姓祈求安宅平安,為商人求四季發財。


於燈會慶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國泰民安。


有好學者,無論男女我都傾囊相授。


數年後,大慶遍地都開出了小小的火樹銀花。


可我依然蒙面,世人依然不齒我女子身份。


直至到最北邊,那裡民風樸素,不被世間所侵染。


那裡有遼闊無垠的大漠,沙海上的鐵花璀璨盛放,像五彩的雲霞。


於是,我留在了那裡。


我認識了名叫阿吉泰的少年,他自由,張揚,灑脫。


他教我騎馬,我便教他打鐵花。


我曬黑了許多,還學會了馬上狩獵,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日子逍遙且自在。


直到那日,我正教阿吉泰打鐵花,不遠處卻傳來馬蹄聲響。


阿吉泰慌張地拉著我:「快躲起來!是傀軍!」


我與他藏在土堆下,卻陡然看到那領頭的人竟是沈彥禮。


他遇了突襲,與幾名將士被幾百傀軍兵馬包圍在正中間。


正要起身,卻又被阿吉泰拉住:「別動,傀軍心狠手辣,若被抓到就完了!」


眼看著他們一個個倒下,我心急如焚。


卻瞥眼看到身側的鐵爐,心下已有了計算。


隻將手側的風匣拉得更快了些,火爐子的鐵塊迅速化成了鐵水。


我將鐵水盛入火罐,然後披上長袍隻身衝上前去。


手中鐵錘一揚,鐵汁濺起了十幾米高的金色火花,火焰如雨一般落了下來。


傀軍的馬匹紛紛受驚,發出震耳欲聾的嘶鳴聲,似無頭蒼蠅四處亂竄,傀軍潰不成軍。


然後我領著沈彥禮一行人逃出危機。


「蔓春!」


他欣喜若狂,隻一眼,便認出了我。


而後緊緊地抱著我,我盯著他身上被燙得都是洞的衣裳。


還有他身後一行幾人燙得紅彤彤的黑臉,頗有些心虛。


可還未說話,沈彥禮卻將我放開,黑眸裡閃爍著一絲微亮。


「此番多虧你,你……你定要在這兒等著我,一個月,不,十天,我便回來找你!」


「等我。」


他說完這話,就與那幾人飛身而去。


直到十日後,傀軍被我軍打敗,承諾永不再踏入我北邊邊境。


我才知,那日他奉命送密令前去,若失敗,隻怕我朝邊境便要被傀軍給強佔了。


他是在那日夜裡來尋的我。


他望著我,唇角噙著笑,「蔓春,同我回去可好?」


我蹙了蹙眉,正要拒絕。


他卻打斷我:「我已與聖上稟明你那日所舉,若你隨我回京,必能向聖上求個賞賜。」


我沉吟了片刻,「我所擁有的東西已經足夠多了,並不想求什麼賞賜。」


他勾唇:「當真?」


「這些年,你走遍各地,卻還是以黑袍蒙面示人,你不想告訴世人,這黑袍之下是誰?你不想為女子正名,女子可對鏡帖花黃, 亦可鐵甲披寒光?」


我不由心動, 怎不想呢。


他眸中的笑意蔓延得越深,仿若明珠生暈, 光彩流離。


「所以蔓春,跟我回去吧。」


14


我進宮時, 依然身著黑袍。


於Ŧũ̂⁼御前獻上了一場宛若繁星的鐵花盛宴。


聖上連說了三個好。


脫下外袍時,更是連連稱奇。


「你是女子?」


我跪在下首,「回聖上,是。」


他眼露欣賞, 「當真是個妙人,賞!重重有賞!」


我將頭磕在地上, 「能得聖上賞賜,民女感激涕零, 可民女有一個不情之請,想拿這些賞賜,換聖上一個恩典。」


「哦?你想要何恩典?」


我不卑不亢道:「民女想求聖上準許女子能名正言順地打鐵花, 慶燈會, 做祭祀。想求男女子同工同酬,想求聖上告訴世人,女子可對鏡帖花黃, 亦可鐵甲披寒光。」


一時周遭寂靜,聖上卻開懷大笑。


「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你雖身為女子,卻有如此大義, 實在難得。念在你為我軍立下大功, 朕允了。」


我磕頭叩謝:「謝聖上!」


我隨沈彥禮出宮時, 身子還隱隱有些發顫。


沈彥握住我的手, 「別怕, 你做得很好。」


我藏住淚,「嗯,我知道。」


回家後,祖母他們又氣又喜。


明月和蔓蓉惱我:「說好了一月就回來,這都多少年了!」


我一邊賠著不是,一邊看著他們。


明月和蔓蓉將鋪子打理得很好, 還又開了兩家鋪子。


松柏長高了許多, 他成了舉人,如今是書院老師口中最得意的門生。


沈彥禮並未再娶妻, 他為此還鄭重地與我說了陸長英的事。


那天被他撞見我與陸長英的話,他便與陸長英說清了。


他說從前以為與她疏遠些就好,那日聽我說完,才知ťų₁他這般不對。


陸長英也是個灑脫的性子, 她說放下就放下了,如今嫁的夫君很愛她。


他們都過得很好,我也是。


後來,女子當真與男子同工同酬。


而我也留在了京城, 組建了一支女子打鐵花隊。


沈彥禮整日跟在我後頭,鞍前馬後。


祖母看戲,蔓蓉和松柏冷眼旁觀。


明月譏笑:「叫你從前給我嫂嫂和離書。」


沈彥禮委屈:「她說她不心悅我。說我在她眼裡就隻是個人。」


明月大笑:「你活該!誰叫你初次見面就拿銀子侮辱人!」


沈彥禮:「……」


轉頭又繼續追在我身後。


「蔓春!你等等我!」


全文完。


暢銷精選

最後一次攻略
最後一次攻略 在我被言洛放棄扔進大海裡時,我的攻 略再一次失敗了。原以為,我將會永遠 困在這裡。可在第七次重生後,我卻
春日海棠
春日海棠 "陸今野是我名義上的哥哥。 我偷偷睡他床,甚至還將貼身衣物掛在他的衣櫃裡。"
離婚後前妻每天求複合
離婚後前妻每天求複合 一場車禍,我穿成了總裁文裡大佬的前夫。 想到原配的悲慘下場,我迅速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自己的大名。 女總裁的臉瞬間黑了。 「宋恆宇,你徹底想清楚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趕緊捂住錢包。 開玩笑,天價分手費,我可是一分錢都不會還回去的!
病嬌舍友他不對勁
病嬌舍友他不對勁 我總是會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表白信息。 言語露骨曖昧,堪稱癡漢。 某天我不堪其擾直接撥了回去。 這時,帥氣舍友的手機卻恰好響起。 這麼巧?
聖女的抉擇
聖女的抉擇 "我和妹妹都是獸人國的聖女。 及笄之後需要選擇自己的人族夫君。 妹妹為了當上皇後,選擇了位高權重的太子。"
公爹是酒瘋子
公爹是酒瘋子 公爹是個酒瘋子。每次喝酒後就要吹牛、開會、家暴。他們全家都沒
穿成反派的我靠沙雕苟活
穿成反派的我靠沙雕苟活 蘇徊意穿成了一本豪門鬥爭小說裡的同名惡毒養子。 原身從小被蘇家收養,美麗皮囊,蛇蠍心腸,三番五次作妖企圖迫害兄長獨吞家業。 蘇徊意穿過去時恰逢原身作妖。 他從大哥蘇持床底爬出來,抬頭就和後者面面相覷。 蘇持目光沉沉:“你在這裡做什麼?” 蘇徊意腼腆低頭:“……想給你一個驚喜。”
改造弟弟,從娘胎裏開始
改造弟弟,從娘胎裏開始 "我重生了,重生回了我媽懷胎八月的肚子裡。 上一世我被父母壓榨得精神崩潰,最終選擇了自殺。"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