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識到了，他在防著我。
回應我的是黎丹曦冰冷的目光，我打了一個寒噤：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
「下去，別讓我說第二次。」他咬牙切齒地威脅道。
「下就下，好好說嘛。」我嘟囔著掀開了被子，從他身上爬了下去。
天殺的，居然兇我。
我們之間的交情都隨著我變成人形而灰飛煙滅了，嗚嗚。
「等等。」黎丹曦突然叫住了我，整個人突然紅得快冒煙了。
我疑惑地回頭看他。
他似是忍無可忍地大吼道：「你為什麼又不穿衣服？！」
「哈？我們豚睡覺從來都不穿衣服的呀？」我懵懂地看著他。
下一秒，我看見他抱著被子百米衝刺般衝出了門外。
隨後門外遙遙傳來聲音：「算了！你留在床上睡，記得穿衣服睡！」
隨後落荒而逃。
我搖了搖頭。
男人心，海底針，真是個磨豚的小妖精啊。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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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一大袋魔獸內丹在林中大大咧咧地走著，如同無比鮮美的肥肉在獸群中舞動，散發著「快來吃我」的美味氣息。
果不其然——
「打劫！交出內丹！」一名修仙弟子殺至我面前，劍尖指著我大喝道。
面對這樣的威脅，我毫不慌張，甚至感到有點麻木。
因為，下一秒——
「打劫。」黎丹曦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後，劍悄無聲息地橫在了他脖頸之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我和黎丹曦清點戰利品時，後頭被捆成豬頭的弟子瘋狂咒罵我們。
「你們兩口子玩仙人跳，這麼陰，生孩子沒屁眼！」
「閉嘴吧你。」黎丹曦直起身，面無表情地塞住了他的嘴，「這叫兵不厭詐。」
沒錯，這是我和黎丹曦不知道幹的第幾票。
這個秘境試煉的獲勝標準是魔獸內丹數量和質量，並沒有禁止奪走和偷竊別人的戰利品。
正面迎戰我們肯定幹不過姜扶夕，於是黎丹曦就利用我，騙他們前來打劫，然後他再打劫他們，這波下來，我們還真賺了不少。
我看著乾坤袋裡滿滿當當的內丹，感嘆道：「好多，主人你真聰明，這次你肯定是第一名。」
「那可不？光靠蠻力可不夠，靠頭腦才能制勝。姜扶夕這次肯定拍馬也追不上我。」黎丹曦挑了挑眉，滿臉神氣。
我瞬間睜大了眼睛：「那我們這次就能順利拿到分元鼎了！」
說完，我才意識到什麼，心情低落了下去：「那我就要……變回原形了。」
我看了他一眼，對著手指道：「能不能不要把現在給我買的這些裙子扔了，我還挺喜歡的。穿不了，看看也行。」
黎丹曦擦劍的動作頓了頓，沒有抬頭。
我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聽到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的心情霎時暢快起來，卻突然感覺喉間一涼。
我低頭一看，脖子前橫了把冰涼的劍刃，身後傳來一道溫潤的女聲，還帶著絲絲笑意。
「別動，打劫。」
我一點也不慌張，知道身後又是個來送大禮包的。
黎丹曦超強，這個秘境沒人能打得過他，除了——
「姜扶夕。」
黎丹曦卻面色蒼白如鬼魅，緩緩道出我身後人的名字。
7
「丹曦，好久不見呀！」姜扶夕親昵地湊近了我，歪了歪頭，但放在我脖子上的劍卻穩得很，一動不動！
我汗流浃背，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刻一頭扎進水裡逃跑。
「喲，你居然不害怕。」姜扶夕詫異地看了一眼我的臉色，「你小子，找的對象還挺有膽識。」
放屁，其實我很害怕。
但我們水豚族天生面癱，雖然我怕得神魂出竅，身體卻像屍體一樣僵直。
「姜扶夕，你幹什麼？！」黎丹曦的狀態根本沒比我好到哪去，我都看到他的冷汗流進了衣領裡。
「打劫啊。」姜扶夕一臉無辜，「丹曦你教我的啊，多虧你想出的這招，省了我不少力氣。」
「你跟蹤我們！」黎丹曦恍然大悟。
「這叫兵不厭詐。對不對呀，小美女？」她笑眯眯地看著我，讓我汗毛直立。
嗚，我隻是一隻豚而已。
「把你身上所有的內丹交給我，我就把她還給你。」姜扶夕揚了揚下巴。
「放開她！」黎丹曦沒有應答，隻是將劍尖對準了她。
姜扶夕緩緩笑了，語氣輕飄飄，帶著些許戲謔：「真的要和我正面打嗎，丹曦？」
「你確定……你能打敗我？」
我清楚地看到，黎丹曦拿劍的手顫抖了一下。
但隻是一瞬，很快他就穩住了手中的劍和臉上的表情，露出一個吊兒郎當的笑意：「姜扶夕，她不過是我的靈寵，拿來威脅我沒有任何分量。」
我並不意外。
但內心還是有種說不明的酸楚。
「我最多拿一半的內丹和你換她。」黎丹曦態度強硬，「要不你就把她殺了，我把所有的內丹都銷毀，我們兩敗俱傷。」
「哎呀，這就難搞了。」姜扶夕遺憾地搖了搖頭說道：「我這人是個完美主義者，要麼就要全部，要麼就一個都不要。」
「既然是靈寵，那我殺了也沒問題咯。」她笑嘻嘻地看著我，劍刃緩緩逼近我的脖頸，「小靈寵，別怕，我的劍很鋒利的。」
「不會痛多久的。」
吾命休矣，算了……死就死吧……
我閉上雙眼，緩緩等待死亡的到來。
「等等。」
我猛地睜開雙眼，黎丹曦已經將身上所有的內丹拿了出來，大大小小一堆——是我們這幾天所有的成果和心血。
「這裡是全部了。放開她。」
我脖子上的劍一下子松開了。
「早這麼配合，就不用花這麼多時間了嘛。」姜扶夕將所有內丹盡收囊中，信守承諾地放開了對我的鉗制。
我呆愣在原地，倒是黎丹曦急忙撲上來檢查我。
他在我眼前比了幾個數字，讓我辨認，生怕我被嚇成傻子。
「黎丹曦，知道你為什麼永遠當不了第一嗎？」姜扶夕臨走前看了看悽風苦雨的我倆，慢悠悠道，「因為你始終缺少一種覺悟。」
「一種為了勝利，拋棄一切，向死而生的覺悟。」
8
「別難過了。」我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遞給他一樣東西。
我們現下正躲在一處洞窟休整。
黎丹曦自從進了這裡，就坐在篝火前一語不發。
他的面龐隱於火光的陰影下，看起來是那樣消沉。
「我沒難過。」他還在嘴硬，扭頭看了一下我手裡的內丹，愣住了，「哪裡來的？」
我縮了縮腦袋：「我偷藏了一顆。」
出乎意料的，他沒有罵我，隻是淡淡道：「那你吃了吧，補補身體。這一顆給我也沒用了。」
該死，看他這樣，我也不好受。
「我們還有機會。不是還看內丹質量嗎，我們去打高階魔獸吧。」我不忍心看他這麼低迷，建議道。
「來不及的，賽程已經過半了。」黎丹曦撥了撥篝火，聲音淡得像男鬼一樣，簡直沒半點活人氣。
我得想個辦法，讓他行動起來才行。
於是我湊上前，直勾勾地看著他的眼睛：「不然，我們倆去姜扶夕那裡偷回來吧，我去吸引她注意力，你去偷。」
他撥弄篝火的手頓了頓，語氣更低落了：「沒用的，我打不過她。她說得對，我一輩子都不可能超越她，我是個永遠的失敗者。」
「怎麼會？你可厲害啦。」我不可思議道，「同級裡除了姜扶夕，誰還能打敗你呀！還有更多人不如你呢，更何況你隻比姜扶夕略微輸那麼一丟丟。」
我努力比畫著一丟丟的手勢，下一秒一隻大手穩穩地落在了我的頭頂。
是黎丹曦，他伸手輕輕揉了一把我的頭頂。
「唉，你不懂。」
「姜扶夕是天縱奇才，她根本就不需要學……別人練千八百遍的劍招，她看一遍就會，高深莫測的心法聽一遍就領悟。她天天在外喝酒、燙頭、打架，每回考試還是第一！」
黎丹曦越說越激動，紅眼病眼看就要犯了。
他放在我頭上的手越來越大力，簡直要擰碎我的頭蓋骨！
「嗷！疼疼疼！死豚啦！」小命要緊，我連忙出聲。
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收回手。
我撲向前去，扒住他的手臂搖了搖，誠摯道：「我就覺得你比她好多了，厲害多了。她就做不到你這樣自律啊，每天都學到凌晨，雷打不動地練劍……」
我一一細數著他的優點，試圖喚醒他的自信。
「可就算這樣，我還是第二。我不過是個拼盡全力也才隻能拿到第二的庸才，世上沒人會記得第二名。」他自嘲般苦笑道。
我擲地有聲道：「我記得你啊！在我心裡，你就是第一名，你比姜扶夕還要好……起碼你很有愛心，你對小動物很好啊，不像她還真的要殺了我，我出去就告她虐待小動物！」
我的話想必很蠢，但還是奏效了。
終於，黎丹曦的嘴角露出一絲隱約的笑意，低聲道：「蠢貨。」
「修仙界可不是比愛心的。」
「修仙修的不是仁愛之心，那修的是什麼？拿的人頭多少嗎？那魔界也是這麼修的。」我疑惑不解。
他沉默良久，才道：「你說得對。」
黎丹曦轉頭看我，微揚的鳳眼裡跳動著潋滟的火光，笑意如灼灼桃花。
我的心髒不自覺漏跳了一拍。
「繼續說啊。」他揚了揚下巴。
「啊？說什麼。」我滿頭霧水。
「我的優點啊。難道隻有這麼一點嗎？」他理所當然道。
呃，好像就這麼點吧。
除此之外，我隻能想到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狀態，陰晴不定，每天都在陰暗爬行詛咒師尊、詛咒對手、詛咒庫房阿姨。
以前師門的人都罵他精神狀態被狗吃了，現在都罵他精神狀態被我吃了。
可惡，我是什麼很賤的豚嗎？
「嗯？說不出來了嗎？」
我這一思考就思考得太久了，黎丹曦的目光看過來，讓人覺得陰風陣陣。
這家伙，早知道就不勸他了，騙他幾句還讓他給爽到了。
我硬著頭皮想了幾個優點：「武力高強、勤勉自持……嗯……很帥、高大、有八塊腹肌和人魚線？」
很客觀、很實在的優點。
可他的臉噌地紅成了大蝦，扭過臉就罵：「黎卡皮你個大色魔！你覬覦我很久了吧！你怎麼這麼好色！」
啊，這叫好色嗎，這不是一種本能嗎？
喜歡腹肌和人魚線是什麼很齷齪的事嗎？
自己有還不給別人看，真是扭捏。
我還沒來得及思考出自己怎麼就被扣上了大色魔這個稱號，就被一件衣服兜頭蓋臉地蓋住了。
黎丹曦扔了件他的外袍給我，也不看我，隻是說：「睡覺，明天早起去找高階魔獸。」
9
都怪黎丹曦這個烏鴉嘴，他罵我是喪心病狂的大色魔，結果我們就真的遇到大色魔了。
我努力「蛄蛹」了一下，發現我和黎丹曦被捆得嚴嚴實實，像蠶蛹一樣，遂放棄了掙扎。
抓住我們的是個美女蛇妖，擅長魅惑和制造幻境，我倆很不幸中招被抓了。
聽到蛇妖說要吸幹男人的元陽來提升修為，我不由得松了口氣。
幸好……
「黎卡皮！」黎丹曦見我「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表現，氣急敗壞地叫起我的名字。
黎丹曦一向是個死要面子的人。
我頓時腦補出了他被糟蹋後坐在浴缸裡，一邊死命地擦洗自己，一邊破碎地哭喊「我好髒」的模樣，頓時惡寒陣陣。
我連忙搖了搖頭，將想法甩出腦袋。
「小哥哥，你就從了奴家吧。奴家可不喜歡玩強迫。」美女蛇姐姐遊走上前，媚眼如絲，柔若無骨地貼上黎丹曦。
「我隻要春宵一夜，過後我就放你們走。你情我願不好嗎……」
「滾開！」黎丹曦梗著脖子，青筋暴起，誓死捍衛自己的清白。
「小妹妹，你也勸勸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非得吃頓沒意義的苦才從我。我就要一晚，之後就放過你們，說到做到。」
我再度掙扎了一下，發現動彈不得，幹脆躺了下來，對黎丹曦說道：「要不你委屈一晚唄，既然反抗不了，我們就學會享受吧。」
「你站著說話不腰疼！」黎丹曦像炸了毛的貓，「要是採補的是你，你會答應嗎！」
我順著他的話頭，看了看身材火爆的美女蛇姐姐，下意識咂巴了下嘴，喃喃道：「也不是不……」
「你敢！」黎丹曦發出了尖銳的爆鳴，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我下意識躲避著他的眼神，一時如同在外偷了人不敢面對家中妻子的丈夫。
「可我們一直困在這裡出不去，怎麼拿第一名啊。」我有些委屈，我也是為了他好，「反正你要和你的劍過一輩子，不找道侶的，就算失去了清白，也沒有誰介意的。」
黎丹曦一下子哽住了：「……誰、誰說我不找的？！」
「那你都要找道侶，遲早都是要失去的……如果我可以為你分憂，我早就上了……」
「黎豚豚！你再說，我就宰了你！反正就是不行！不能給她！」
我傻愣愣地接過下一句：「那你要給誰？」
黎丹曦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關你屁事。」
隨後他扭過頭不肯看我，雙耳通紅。
美女蛇姐姐看完我們小學雞吵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哎呀，原來是對小情侶啊。」
話說，他們怎麼老是把我們看作情侶？
黎丹曦一天天都處於一種想把我做成水豚刺身的狀態，我委實想不明白，我們倆哪裡像情侶了。
他連腹肌都不肯給我枕！小氣得很！
「那你跟我來吧。」美女蛇姐姐一把卷走了我，飛到了半空中。
「你要對她幹什麼？放開她，有本事衝我來！」我隻遙遙聽見黎丹曦從地面傳來的怒吼。
但下一秒，他就被打暈了。
10
「姐姐我啊，最見不得為情所惑的女人。」美女蛇姐姐用指尖挑起我的下巴，笑得溫柔，「所以啊，能救一個是一個。」
我懵懵懂懂地點了個頭。
雖然不知道幹什麼，點頭就對了。
「我們這一族，簡單粗暴地說是吸取男人元陽。」美女蛇魅笑道，「實際上我們是吸取男人的欲望，讓他們臣服於欲望，再將他們一一吞食。」說著說著，她露出淬了毒的獠牙。
聽得我心驚膽戰，汗毛直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