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放在口袋裡忘記鎖屏。
等發現時，我已經給高冷上司發了 600 多個表情包。
在一溜兒【媽咪，餓餓】裡，夾雜著他艱難的回復：
【我是你老板。】
【餓了就去吃飯。】
【你刷屏也沒用。】
【服了，給你漲點工資行嗎？】
【……】
【對，我是你媽咪。】
【來我辦公室，喂飽你。】
1
天好像塌了。
我捧著手機，僵硬地戳戳同事：「麻煩確認一下，我現在還活著嗎？」
隔壁麻木地敲著鍵盤，瞥我一眼。
「還行，活人微死。」
「是嗎？我怎麼感覺我已經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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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她窸窸窣窣摸了一通，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塊果汁軟糖：「續一下，明天發季度獎。」
嘿，我活了！
拆開包裝塞進嘴裡，美滋滋地熟練道謝：「謝謝媽咪投喂。」
話一出口，心咯噔一下，徹底回過神來。
天真的塌了。
十分鍾前。
我在公司食堂飽炫一頓回到工位，掏出手機準備美美吃點精神食糧。
一眼看到的，不是我 CP 同框鎖屏壁紙，而是一溜兒表情包。
胖橘扒拉著空飯碗，上面四個大字：媽咪，餓餓。
這是我使用率最高的表情包，堪稱萬能。
催喜歡的同人文太太快點更新，我：【媽咪，餓餓。】
在同好出周邊帖子下排隊，我：【媽咪，餓餓。】
同事請喝下午茶的時候，我：【媽咪，餓餓。】
對高冷上司秦述，我：【媽咪，餓餓】*600。
……
不對！！！
這個表情包可以用在任何地方，但絕對不可以出現在秦述的對話框裡！
顫抖著手劃拉屏幕，笑死，根本劃不到底。
秦述的回復寥寥七條，夾雜在一溜兒饞貓 gif 裡，艱難又可憐。
【我是你老板。】
【餓了就去吃飯。】
【你刷屏也沒用。】
【服了，給你漲點工資行嗎？】
【……】
【對，我是你媽咪。】
【來我辦公室，喂飽你。】
從抗拒到接受，我不知道他完成了怎麼樣的心理轉化，我隻知道，我完了。
對話自動定位到最新消息，他剛剛發來的。
【磨蹭什麼？需要我親自去請你嗎？】
我垂死掙扎：【老板，我已經吃飽了。】
兩秒後，我盯著那句【玩我？】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般滾進了他的辦公室。
2
秦述還在開會，聽到關門動靜，抬起眼皮掃我一眼，微微側頭。
我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會客的桌子上擺滿了商務餐。
好好好，原來是這個喂飽。
但這也太多了吧！
李總助面無表情地遞過來一雙筷子。
我接過後弱弱開口：「李助，我吃不下……」
他將我摁在沙發上：「大家都相信你，吃得下。」
大家？
秦述的電腦裡傳來幾聲笑聲：「看來是到了，時間也不早了。秦總，要不我們先到這裡？」
心頭湧上不妙的預感。
李助點頭徹底擊碎我殘存的僥幸心：「雖然你沒有參會，但是你的消息貫穿了整個會議，對面的封總和傅總都很關心你有沒有吃飽，這一大半都是他們為你點的。」
有Ṱũ̂₃一個卑微的打工人，輕輕地碎了。
說話間秦述坐到了我對面，慢條斯理地解袖扣。
我瞄了一眼，視線被燙到似的趕緊垂下頭。
餘光還是不可避免地觸及了秦述黑色襯衫下的鼓脹。
其實……那個表情包使用頻率最高的場景，是擦邊肌肉博主的評論區。
大熊大桃大追追的男媽媽，哦呼，男人中的極品！
餓餓，摩多摩多！
……不不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我咬了下唇，開始坦白從寬：「對不起秦總，我手機沒鎖屏誤觸了，不是故意造成您的困擾。」
「嗯。知道了。」
就這？不收拾我？不在意了？
壯著膽子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看起來真沒有怪我的意思，我稍稍松了口氣。
雖然已經吃過午飯，但這麼多好吃的擺在面前，而且一看就比公司餐廳伙食好吃幾百倍，我厚著臉皮開始夾菜。
秦述家教素養極好，吃飯沒什麼聲音，顯得氣氛有些凝滯。
一個合格的社畜應該察言觀色，隨時活躍氣氛。
於是我嘿嘿笑著，講起了以前學校搞和校長共進午餐日，我問校長要不要吃雞腿，得到不要的客氣回答後，把他碗裡雞腿夾過來的蠢事。
秦述抬起頭看向我，漂亮的眉眼微微上挑。
我的笑意逐漸凝滯。
……他一臉了然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下一秒，一隻雞腿穩穩落在我的餐盤裡。
「不用兜這麼大圈子。」
他的語氣冷冷淡淡。
我的臉辣辣燙燙。
我不是這個意思！
解釋是蒼白的，雞腿是好吃的。
含恨塞進嘴裡，秦述忽然又出聲：「明天下班和我走。」
腮幫子鼓著，我的驚訝變得含含糊糊：「去哪兒？」
「家宴。
「你不是秦珩的女朋友嗎？」
3
秦珩是秦述的堂弟，是我的大學同學，也是我的男朋友。
雖然都是秦家子孫，但秦珩家不從商，父母都是文藝工作者。
進公司前我就知道了這層關系，為了避嫌，從來沒提過。
「半年前去餐廳談合作看到你們了，事後問了他。」
我這個人挺別扭的，總覺得職場就是幹幹淨淨的職場，不喜歡摻雜別的人情世故。
此刻這麼一提，有些局促。
腦瓜子很快想到了可轉移的話題：「對了秦總，您剛才說給我漲點工資，還作數嗎？」
秦述愣了愣，表情很快恢復沉靜。
「那時候我還是你的老板，是作數的。」
「啊真的嗎！」我激動起來，「那現在呢？」
他不疾不徐地放下筷子，唇角幾不可察地微微揚起一點弧度。
「現在不行了，我成了你媽咪，漲不了工資，隻能把你喂飽。」
……
我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覺得他不在意！
4
秦珩回來的時候已經夜深。
畢業後爸媽給我在公司附近買了套小房子，秦珩選擇讀研，為了和我在一起，每天都在學校和我家之間趕來趕去。
他是油畫專業，回來時總帶著一身的顏料。
我一如往常去接他的外套，有些意外的是，今天的衣服很幹淨。
「今晚聚餐，沒去畫室。」
「噢噢……」
說到聚餐，我想起了秦述說的明晚家宴。
和秦珩交往了三年，還沒見過家長，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秦珩，明晚我要不要……」
「那啥。」秦珩突然急聲打斷我，「明晚院裡有點事，估計會結束得比較晚，我住宿舍就不回來了。」
「啊？那晚餐呢？」
「不能一起了，周末我再好好陪你～」
我原本想問要不要打扮得鄭重一些，需要準備怎樣的禮品，有沒有要特別留意的禮節。
這下，我一時分不清是松了口氣還是失落。
他見我沒吭聲，笑著湊過來捏捏我的臉。
「好啦，要不先陪你吃個夜宵，上次那家燒烤怎麼樣？」
今天吃得夠多了，在健身房泡了兩個小時才泡掉了罪惡感。
但他這麼一說……
「吃。」
上次是用他的手機點的外賣，我自然而然地拿起解鎖，準備直接再來一單。
點進訂單頁面，指尖兀地頓住。
秦珩像是想起了什麼，猛然將手機搶了回去。
可我還是看到了。
倍滑超薄無感 52mm 一盒，訂單完成時間是五個小時前，送達地址是個假日酒店。
「芮芮別誤會，這不是我的。」
大腦是空白的，身體像是被定住般一動都動不了。
我怔怔地看著他，不明白他要如何解釋從他賬號裡出來的這筆外送單。
他火速刪除，抬頭看向我，又飛快地移開視線，輕輕嘆口氣：「是幫哥點的，你別說出去。」
我緩慢地眨了眨眼，艱難地開口：「……秦述？」
「對，他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外賣都不會點，還得我幫他。」
可是秦述，不像是會住檔次低於五星級的人。
「說不定臨時起意，附近隻有這家酒店呢。」
見我還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秦珩扔下手機，摟住我蹭蹭。
「哎喲寶貝，我哪兒有時間啊，下午一直在畫室，不是給你發了視頻嗎，不信你問小林學妹。」
訂單那個時間，我確實在和秦珩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幾乎都是秒回。
「我記得過年的時候，述哥說有喜歡的女孩了還準備告白，也算鐵樹開花，你可別跑到他面前蛐蛐啊，這事兒先保密。」
秦珩的態度自然，不像在說謊。
我那混亂緊繃的神經一點點松弛下來，慢慢地又被另一種震撼攝住。
入職以來近一年，秦述在我眼ẗṻ₅裡一直是個工作機器，比我們這些牛馬還牛馬。
就連休息日也在飛來飛去地出差開會，拼到所有人都覺得他活該賺錢發財。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滿心滿眼隻有工作的男人，也會被七情六欲ṭű⁴牽制，情欲上頭，狼狽地找自己堂弟幫忙下單計生用品。
5
因為太過震撼，第二天上班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秦述正面氣場凌厲，壓迫感十足，側顏稍微緩和些，但因眉眼深邃線條銳利，又多了幾分冷峻。
看到他薄唇微微抿起，我一愣，視線上移，猝不及防對上了。
淦，盯太久被發現了。
我立刻假裝很忙碌，低頭在筆記上劃拉劃拉，時不時地點點頭，應和一聲。
做匯報的同事坐下後，秦述淡淡幾句話做了總結。
熬到散會，剛起身準備往外溜，身後一道聲音叫住我：
「姜芮，你留下。」
身邊的同事頓時投來幸災樂禍自求多福的眼神。
我硬著頭皮重新坐回，等到會議室裡其他人走完，秦述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在看什麼？我臉上有菜單嗎？」
一向正經的人開玩笑真是太可怕了！
還是冷著臉開的。
……這種情況我應該笑嗎？
正在琢磨怎麼接話，秦述站起身，向我靠近兩步。
「你另外準備了一套衣服？」
呆滯了好一會，低下頭審視了一下自己的 ootd。
松松垮垮的老頭文化衫，速幹闊腿褲，洞洞鞋。
文化衫上還有幾行字：【吾日三省吾身，早飯吃什麼，午飯吃什麼，晚飯吃什麼。】
有問題嗎？
我不是每天都這麼穿？
「叔叔家比較在意這些……當然，我個人覺得沒什麼問題。」
我反應過來了，立刻擺擺手：「秦總，我今晚不去，昨晚已經和秦珩說好啦。」
開玩笑，秦珩在學校忙，我一個人跑去他老家吃飯，也太不合適了。
秦述微微蹙眉，蘊起一絲疑惑，最終還是點點頭：
「好，知道了。」
下午季度獎一到賬，大家一整個無心上班，到點兒就人去樓空。
我約閨蜜美美撮了一頓，正想去小酒吧續一攤，秦述的消息彈了出來。
【在哪裡？】
閨蜜憤憤：「不是吧老天奶，下了班還找你？這個點加班？有沒有人性啊！寶，別理，明天問起來就說喝多了沒看見。」
雖然加班是家常便飯，但公司一向秉持工作隻留在公司的原則，下了班後絕對不會聯系員工。
難道是出了什麼緊急的事？
我沒多想，老實地發了地點。
那頭回了句：【等我，很快。】
我更懵了，他來接我回公司？
試探性問出了什麼事，沒得到回應。
我撓撓頭，隻能先把閨蜜勸回家，自己在路邊等他。
他確實到得很快，我一局消消樂都還沒打完。
匆忙拉開車門坐上車，秦述卻沒有啟動的意思。
「秦總？」
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不知道在想什麼，下颌線條緊繃，但在路燈的映照下，倒是多了幾分柔和意味。
「之前聽秦珩說家宴要帶女友回來，所以我自作主張，打算下班順路帶你回去，抱歉。」
我遲疑地點頭應聲，不大明白他此刻說這個的用意。
「但我確實不知道……」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攥緊，良久，又一點點放松下來。
迎上他復雜的目光，心裡突然升起一股不安。
「不知道什麼？」
「不知道，他要帶回來的女友，不是你。」
6
手機脫力砸落，屏幕上跳出「Excellent！」的驚嘆，冰塊消了一大片。
而我整個人，卻像是被冰封了般，一片死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