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君立中宵

第3章

字數:3927

發佈時間:2025-01-09 16:39:25

  • 20

堪堪行禮一半,封戮揮手打斷。


「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禮了。」


【12】


我坐在封戮的邊上,看著爹娘和兄長卻不得靠近,心中五味雜陳。


我看著娘舉著筷子久久不曾落下,正欲開口。


娘驀地抬頭看著我,眼中是我看不分明的神色:「入秋夜冷,臣婦帶了件狐皮鬥篷,獻給貴嫔。」


雲安上前替我接過,我分明瞥見鬥篷領口處,有娘繡上的「平安」二字。


那兩個字刺痛了我的眼睛,沒來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娘喜歡給我們的衣服上繡字,給爹爹和兄長的從來都是平安,給我和姐姐的一向都是歡喜。


娘說,爹爹和兄長時常徘徊在生死邊緣,不知哪句便是最後一句了,便讓平安常伴。


我和長姐不需涉險,隻要歡喜便好。


如今我的鬥篷上繡了「平安」,許是娘擔心我在宮中兇險。


我想開口問詢,被封戮打斷:「黎東侯府有心了,朕與貴嫔情深,定不會叫她此生不快。」


娘躬身拜謝,低著頭喝起酒來,不再看我。


我心下越發疑慮,爹爹驀地起身,對著封戮俯身跪下,行了大禮。


「貴嫔能得陛下照拂,黎東侯府再無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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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的頭發在滿屋燭火中透著花白,不過半百的年紀,竟已垂垂老矣。


幾個兄長也隨後起身拜下,話語皆是與爹爹相似。


封戮也都應下,面色也未曾有異。


見爹娘貪杯,封戮當即讓陳公公取了兩壇佳釀賜給爹娘帶回府中。


我心下稍安,想來是爹娘兄長已經交出了兵權。


怕日後不能保護我,過於擔心罷了。


封戮答應我,會讓黎東侯府回京與我團聚,定然不會食言。


興許日後,還會有機會見面的。


陳公公很快取來了兩壇佳釀,壇口已經拆了封,隱隱透露著酒香。


封戮盯著酒壇子沉默了片刻,示意陳公公交給我。


「貴嫔親自遞給黎東侯吧,也安一安黎東侯的心。」


酒壇子的封口是剛開的,看外面的泥封已有數十年了。


這樣的酒,都是招待使臣才會啟封的,如今竟賞了爹娘兩壇。


封勠安撫地衝我笑笑,我緩下心思,想來,封勠還是看重爹娘的。


「謝過陛下,妾身先替黎東侯府敬您。」


我掀開蓋子,裡面的酒香分外特別,果香中透著一股奇異的花香。


我正要傾倒一盞,封勠猛地抓住我的手,緊緊盯著我,微微笑著。


「這酒烈得很,你有孕在身,不宜飲酒。」


雲安扶著我起身,下了高位,為爹娘兄長斟酒。


我故意在倒酒的時候灑出來了一些,記得爹娘曾說,見血封喉的毒,落地會起白沫。


娘看著我倒灑在案子上的酒,紅著眼眶笑了笑,用隻有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呢喃:


「怎麼還是像小孩子似的,酒都倒不好。」


娘的聲音還是同小時候一樣,我恍若又回到了從前跟娘撒嬌的時候。


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地掉進了酒盅,激出粉紅色的水漬。


爹爹接過酒盅,看了看我頂起華勝的肚子,點了點頭,嘆了句「也好」,便仰面飲盡。


大哥哥接過酒盅時,似是想說什麼,隻說了句「宵兒往後珍重」便被爹爹打斷。


幾位兄長也從我手中一一接過酒盅,一飲而盡。


【13】


封勠讓雲安先送我回宮,服下安胎藥。


我戀戀不舍地看著爹娘,悄悄從案子下扯著封勠的袖子。


封勠拍了拍我的手,用寵溺的語氣回應:


「乖乖回去歇著,朕會讓侯夫人今夜留宿你的肅東閣。」


我看向娘,娘笑著點點頭。


「妾謝陛下聖恩。」我高興極了,這是入宮以來,最開心的一個晚上。


我在肅東閣指揮著雲安和青茶,將東偏殿布置起來。


還在偏殿外收拾了一處空地,搬去一個貴嫔榻和一張小木桌。


幼年在邊疆,娘就是這樣在軍帳中布置一塊小天地,抱著我和長姐講故事、數星星。


我乖乖喝了安胎藥,在院子裡等著娘。


一直等到弦月高掛,長街上才響起了軟轎的吱扭聲。


幾個侍衛推開門,娘下了轎子走進來,隨行的是陳公公,似乎在娘耳邊交代了些什麼。


我連忙上前:「爹爹和兄長呢?出宮了嗎?」


娘安撫著握住我的手,扶著我進了殿內,坐在貴嫔榻上。


「都好,都好,看陛下對你極好,我們就放心了。」


娘攬著我在貴嫔榻上臥著,今夜萬裡無星,隻有那輪弦月孤零零地掛著。


娘說,爹爹和兄長此次回京交出了百萬兵權,但還是要從軍戍守邊疆。


娘說,邊疆隻ṱũ̂⁺有黎東侯府最熟悉,守住那裡是黎東侯府的使命,此次他們隻待 3 日便要離京回去了。


娘說,邊疆的百姓,比我更需要爹爹,我如今有陛下照拂,他們也放心了。


娘說,長姐如今已經在番邦做了大妃了,聽說還給那位番王生了個兒子。


娘說,我們黎東侯府世代忠良,性命都是交給疆土和天子的。


娘說,葉非琢的事她知道了,那是個好孩子,可如今各自嫁娶,以後莫要來往了。


娘說,如今我懷了身孕,若能誕下皇嗣,也定要不忘自己的風骨。


娘說,若是女兒,便找個好人家;若是兒子,也不要插手朝堂,更不要再與家族、長姐有聯系,以免惹得有心之人做文章。


……


我一一應下,靠在娘的懷裡,恍若回到了小時候。


娘的身上有著一股奇異的香氣,是之前沒聞過的味道,有些像晚間那壇子酒。


昏昏沉沉中,娘叫了雲安來,扶我進了主殿休息。


娘坐在床邊,像小時候那樣隔著拍著我的肩膀,唱著童謠。


「小囡囡不哭小囡囡笑,小囡囡乖乖愛睡覺,小囡囡夢裡快長大,長大找個好郎君嫁,好郎君給小囡囡編花籃,編個花籃裝寶寶……」


娘在宮裡陪了我兩日,第二日晚間的時候,陳公公來了。


帶著軟轎,請娘離宮。


我拉著娘的手不肯松開,娘今日臉色也甚是不好看,莫名慘白。


不知是不是也舍不得我。


娘笑著抽出手,眼中噙著淚,微微喑啞地安撫我。


「囡囡乖,娘要去陪你爹爹和兄長了。以後好自珍重。」


娘轉過身出宮上了轎子,脊背微微佝偻著,有些顫抖,似是啜泣似是咳嗽。


雲安和青茶扶著我,用帕子擦拭著我的眼淚。


「娘娘,腹中孩子要緊。」


爹娘此去,不知何時再歸來,希望這不是最後一面才好。


【14】


轉眼又過了近兩個月,入了初冬,風中多了些寒氣。


就好似我入宮那時,隱隱飄起飛雪。


封勠還是日日在我宮門口派著侍衛把守,總說怕有些不長眼的,衝撞了我。


我提了幾次,也不再提Ţū́ₐ了。


想他那日召見爹娘進宮,還讓娘陪伴我兩日,已是莫大的恩寵了。


封勠當真是看重我和這孩子。


不知是不是做了母親的緣故,我竟也日漸對封勠不再抵觸。


幾次他宿在我宮裡,夜裡醒來總見著他半個身子傾在床邊,幾近摔下床去。


卻依然抬手撫在我肚子上,似在保護著我和孩子。


我莫名地想起當年回京路上遇到山匪,被尚在少年的他所救。


他也是這般抬起手,捉住了射向我的箭。


封勠是明君,於忠,我該對他千依百順。


於義,我當報當年救命之恩。


於禮,我更應將他奉於心上。


於情,我與葉非琢是青梅竹馬的感情,但如今,隻能發乎情、止於禮了。


封勠身為帝王,這般對我,就算沒有男女之情,也有了些許的恩情。


相敬如賓,也未嘗不好。


今夜封勠宿在御書房,並未來我宮裡。


我閉著眼躺在床榻之上,身邊空落落的。


又有些想念爹娘了,不知道他們在邊疆如今過得如何。


還有遠方的長姐,不知道如今怎樣。


依稀記得娘說起,長姐如今也生下了孩子,做了番邦的大妃。


我猛地睜開眼,驀地出了一身冷汗。


一直覺得哪裡不對,是了,爹娘如何知道長姐的消息?


如何知道長姐成了番邦的大妃?又如何知道長姐給那番王誕下了王子?


若是爹娘與長姐有了聯系,可是裡通外敵的大罪!


思及此處,我渾身冷汗直冒,再也沒有了睡意。


【15】


「雲安,青茶。」


二人很快進來,我撐著胳膊起身,不知是不是起得急了,肚子微微墜痛。


「為我梳洗,我要見陛下。」


雲安、青茶二人對視一眼,並未應聲,而是勸我好好歇息。


我隻覺得心髒跳得快要蹦出來,有些事情似乎呼之欲出。


我不再顧得上梳洗,隨手抄起一根簪子绾了半個發髻,披上娘送我的那件狐皮鬥篷。


鬥篷領口處的「平安」二字血紅如血,磨得我的脖頸處開始窒息。


我披上鬥篷捧著肚子往外走去,雲安、青茶攔我不得,隻能跟著攙扶我出了宮門。


門口的侍衛本欲阻攔,是了,近兩個月來,封勠都是不許我私自踏出宮門。


隻有他來的時候,我才能隨他出宮闲逛片刻。


說著是保護,如今看來,是幽禁我罷了。


我橫下心,挺著肚子往侍衛的刀上撞,今夜,我必須知道爹娘到底如何。


侍衛果然不敢繼續阻攔,雲安給一個侍衛使了眼色,那個侍衛轉身向著御書房跑去。


也好,也好,我也是要去的,要問個清楚的。


我一路快步走著,身後宮女太監們浩浩蕩蕩地跟著,一面喊著求我回宮。


說,封勠下了禁令,若我出宮出了事,他們家人都會性命不保。


我聽著停住了腳步,是啊,都是為了家人罷了。


我轉過身,盯著他們:「那你們誰告訴我,封勠為何下這樣的禁令?」


方才還仰頭求我的人,此刻都紛紛低下了頭。


我正欲再開口,一個聲音打斷了我。


「自然是因為,你是罪臣之女。皇兄那是保護你呢。」


我回身一看,頂著金冠的長公主封裳嫋嫋婷婷地從長街另一邊走來。


【16】


「亂臣賊子,裡通外敵,放你出來,還不人人喊打?」


封裳的話好似凍在數九寒天的一道冰刃,直直地戳進心髒,冰凍我全身的骨血。


我的眼前開始模糊,天上好像又下雪了,比我入宮那天下得還要大。


天地之間開始傾倒,滿天的雪花蒙住了我的眼睛。


雲安和青茶的呼喊仿佛遠在天邊,我再沒力氣回應。


身下熱熱的,流逝著我所剩無幾的暖意,恍若不斷流逝的生命。


「中宵!」一道身影在滿天彌漫的風雪中闖進來。


那身影,好似葉非琢遞給我退婚文書那天的背影。


又好似當年回京路上,尚在少年的封勠。


兩個身影不斷交織著,迷迷糊糊間,我隻覺一雙大手抱起我。


那雙手顫抖得厲害,我用盡力氣,抬手撫摸那看不清臉的面龐。


「非琢,我怕。」


那人僵了僵,低低地回應:「不怕,中宵,我是非琢,你別怕。」


我再也支撐不住地松了手,癱在那人懷裡。


有人喊著「宣太醫」「快回宮」,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


卻都離我越來越遠。


我的身體好輕,輕得飄了起來,飄向了邊疆,飄向了爹娘的軍帳。


娘正給爹爹換著鎧甲,帳外兄長們擦拭著兵器,好不快樂。


又恍惚飄到了北山,看到了回京的爹娘和葉非琢。


葉非琢與爹娘一同歇在驛站,暢談半夜,給爹爹拿去了好多信件,應是我寫的家書。


爹娘翻看著信件,高興地喝著酒,說著為女兒開心。


原來,我進宮爹娘是開心的,那便好,那便好。


我好想撲過去抱住爹娘,卻被一陣劇痛拉出了那座驛站,一直拉回到宮裡,拉回現實。


我的腿被高高架著,撕裂的疼痛貫徹全身。


一個老婆子高興地喊著:「生了生了,是個皇子。」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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