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
我站起來，望著窗外鱗片狀的雲，陷入思緒中。
「喵。」
一聲貓叫令我回過神，我望向草地上眼熟的大橘貓，是阿九。
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它了。
再次找上我，它想幹嘛。
我想把窗戶拉開些讓它進來，手剛觸碰到玻璃面，突然一股失重感席卷身體，我摔倒在地上。
身體有什麼東西在加速流逝，出於本能，我感覺到死亡的氣息。
模糊間我看到跳進窗的阿九，它朝我而來，意識消失之際，我聽到了阿九的聲音。
「可惡，晚了一步。」
27 歲生日那天，是我死亡的日子。
20
耳邊嘈雜，腦袋昏沉。
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一群人圍著我，嘴巴張合個不停。
意識回籠的瞬間，我的視線便對上了那個人牆外，跑道上站著的少女。
被汗水浸湿的發絲下黑色雙眸直直的望著我，像一潭深水，情緒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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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站起來，膝蓋一陣刺痛慢半拍地衝擊著我的神經。
看著撸起褲腿破皮流血的膝蓋，微微腫脹的腳踝，我打量著周圍。
滿是青春朝氣的臉龐，旁邊是指揮著同學的體育老師。
記憶在復蘇。
我想起來了，這是高三的八百米測試，那會我在衝向終點的時候摔傷了。
我重生了？
這是又一輪的世界重啟？
隻是，為什麼？
這一次的我有了上一次世界的記憶。
這就是阿九說的覺醒嗎？
我放下褲腿，在一個同學的攙扶下走去醫務室。
上操場臺階的時候，我回頭看向在起點準備測試的陸瑤。
哨響，她如同離弦的箭，衝向終點。
風撩起了她的發，傳遞著圍觀男孩的吶喊傾慕，明媚張揚。
不知為何，我竟有些難過。
她還是選擇了自殺嗎?
21
上了藥，我先回教室裡休息，坐在課桌上環視著周圍的一切。
看了貼在桌上的課程表，下一節是自習時間。
桌上堆砌的書山讓我忍不住扶額，頭疼的。
為什麼要再次經歷高三，這噩夢還需經歷第二次。
我撐著臉，望著黑板上上節課老師留下的板書出神。
上次世界死亡的記憶依舊彌新，這就是路人的命運嗎？
阿九說，路人是沒有獨立清晰的命運線的，所以連死亡都是毫無預兆的隨意嗎。
即使每年體檢健康無礙，也不得不在死亡下線那刻被世界清除。
慶幸的是沒有痛苦，而是像一個疲憊消耗過度的人陷入沉睡。
隻是，阿九它為什麼突然再次找上我。
它最後那話是什麼意思？
在教室坐了半小時，就聽到了下課鈴聲，陸陸續續有同學回來。
陸瑤是踩著上課鈴聲進來的，她走到我旁邊拉開椅子坐下。
再次看見她，我的心緒有些復雜。
上一世，最後一刻的記憶太過清晰，要說我內心毫無波瀾，那是假的。
我不明白，如此普通不起眼的我，被帥哥壞繞著的她。
她居然心向我。
放學時我沒有立刻起身離開，在教室待到值日的同學準備回去了，才慢慢地收拾。
腿傷了，走路有點慢和拐。
我不喜歡被別人注視的感覺，便挑著人少的時候才走。
下了樓梯，沒走幾步，一輛自行車攔在我面前。
一張笑得燦爛的臉闖入我的視線。
是隔壁班的班花，許燕。
「你腳怎麼了，我載你回去吧！」
許燕和我是一個小區的，很小就認識了，隻是不太熟。
從幼兒園到高中，也當過兩三次同班同學，她活潑，漂亮，是我欣賞喜歡的類型。
不過我從未想過和她表白，也不曾有追求她的念頭。
我對她的想法，更像是追星人對偶像的那種傾慕吧。
我盯著她的後座，正準備點頭，旁邊衝過來一輛自行車。
急剎車，長腿踩地，車輪橫在許燕自行車前。
白色鴨舌帽下的眼看著我，「上來，送你回去。」
我錯愕地望著突然出現的陸瑤，對她的舉動感到吃驚。
許燕尷尬地笑了笑，說，「原來有人在等你的，那我先走了。」
便踩著自行車離開了。
留下我一臉莫名。
這一世的我，跟陸瑤這個同桌關系很親近嗎？
22
我還是坐上了陸瑤自行車的後座。
路上行人緩慢，天黑得快，沿途街道的路燈接連亮起。
風鼓動著她敞開的校服外套，總是不經意的觸碰到我的臉。
洗衣粉的味道。
我望著陸瑤的背，腦海裡閃過那道雨天的背影，還有茶館外燈下的影子。
一股淡淡的酸澀盤旋在心口。
你已經處於巔峰，擁有一切，為什麼依舊選擇結束生命呢。
到我住的小區時，我下了車，衝陸瑤說了聲謝謝。
「夏星辰，你……」
她想說什麼，卻又止住。
轉口說，「明天見。」
我皺著眉，端詳著眼前的人。
帽檐下的眉眼被一片陰影覆蓋，那雙眼眸卻很清亮。
我認識的陸瑤從來沒有用過這種眼神瞧過我，那種認真的專注。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我還需捋一捋，我回她，「恩，明天見。」
說完，我轉身便走，卻感受到一股視線帶來的別扭，我回頭望。
陸瑤還沒走，她在看我。
見我回頭，她壓了壓頭上的帽子，轉動車頭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23
這一世，我沒見過任務者，也沒見阿九。
回家路口的那顆榕樹依舊茂盛常青，隻是再也沒見過那道橘黃的影子。
阿九還會出現嗎？
我心裡有太多的疑惑了。
能解答的阿九，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蹤影。
陸瑤有些不一樣，那股厭世頹喪的氣息變了。
以前的她，像一株沒有生氣，被烈日炙烤著布滿幹裂紋路的樹。
現在的她，像一潭深水，不知底下是何模樣，看不穿。
陸瑤對我的態度也變了。
就在剛才，值日擦黑板的是我，她卻上去幫我擦洗了黑板。
我提醒她，「今天的值日生是我，明天才輪到你。」
「你腳傷還沒好，我幫你。」
她回得自然，坦率。
我不由再次疑惑，每一次世界重塑人物性格關系也會有輕微變化嗎？
這一次的陸瑤，不像之前那麼難以接近。
陸瑤從書包裡掏出一本書，一張折疊的白紙從封面夾層中掉落在地上。
看她微愣的模樣，估計是哪個男孩偷偷放進去的。
紙張落地的位置在我腳間，我稍微彎腰就拿到了。
我才將紙張撿起，陸瑤便手速飛快的奪過。
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沒說什麼，起身出去走廊外換換氣。
春日的暖陽曬在身上，懶洋洋的。
陽光很柔和，不刺眼。
剛剛，我看到了。
那張白紙透出來的輪廓是人像素描，撿的時候掀起的半邊角，寫著三個字。
夏星辰，我的名字。
我想起阿九委託的話，想起上一世界的陸瑤，想起她採訪說的那句回答。
心裡頭沉悶。
我閉起眼，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
24
我總是在做夢，夢見陸瑤。
夢裡是她各種死亡的場景，她始終是笑著的。
我，好像動搖了。
我還能若無其事的當個旁觀者嗎。
可我又能做什麼，該怎麼扭轉她自殺的結局。
很快的，就到了拍畢業照的日子。
老師喊班裡同學出去等候排隊，我看到陸瑤接了個電話，脫離集體走掉了。
上一世，她沒有來拍畢業照，就是因為這個電話嗎？
學校大門出入檢查嚴格，上課期間，學生是出不去的。
那她會去哪？
我站在走廊上，看著樓下的她走向學校後方密林。
陸瑤去那裡做什麼？
耳邊傳來班長的催促，我跟著大部隊一起下樓。
到拍照地點時，等待的時間裡，大家拿著手機在互拍留念。
我心不在焉，高頻的看手機時間。
最後，我轉身朝密林的方向跑去。
在一個拐角時與陸瑤撞個滿懷，我抱住了她差點摔倒的身體。
又很快的撒開手，耳尖爬上一抹粉色。
我喘著氣，看到他後面教導主任逮著幾個學生往教務室去。
其中一個人在學生中很出名，是個不學無術惹是生非的太妹。
「你沒事吧？」
我打量著她，看起來沒有受傷。
「你知道我在這裡？」
我在陸瑤詢問的目光下點頭，「我剛才看到你往這走。」
「快拍照了你一直沒回去，我就過來找你了。」
「沒事就行，快到拍照時間了，走吧。」
我剛轉身，陸瑤的聲音順著風穿過我耳邊，「你來找我，為什麼？」
為什麼？
因為，我好像沒有辦法再對你的人生你的命運視而不見。
風從背後吹來，揚起的發絲胡亂的掃著我的眉眼。
我低聲說，「我擔心你。」
25
回到拍攝現場，恰好趕上了我們班的畢業照拍攝。
老師和班長大聲叫喊催促，我走到一個空出來的位置填上。
陸瑤剛好站在我前面。
望著攝像機的鏡頭，我的大腦突然閃過一個片段。
上一世界，陸瑤缺席了。
第二天，我看到了她手臂上多出來的劃傷。
那個太妹，我記得後面被勸退了。
這一世，陸瑤離開集體去見那個太妹，完好無缺地回來了，那個人還正好被教導主任逮著。
還有她的變化，對我的態度……
所有碎片信息剎那間組合成了一個指向性的線索。
陸瑤是不是和我一樣，也覺醒了記憶！
攝影師按了幾下快門便比了個 OK 的手勢，老師起身遣散學生，給後面的班級讓位。
我被幾個男同學拉著去旁邊拍照，陸瑤站在對面的樹蔭下，旁邊好些蠢蠢欲動的男同學想和他拍照。
拍了幾張，我聽到了許燕的笑聲。
我走了過去，「我可以和你拍一張照片嗎？」
許燕很爽快地點頭應許，「當然可以！」
我把手機拿給一個同學幫忙拍照，站在許燕身邊比了個剪刀手。
「你到時候記得發我一張啊！」
我笑著點頭說，「知道了。」
「我們拍一張吧？」陸瑤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眼神裡藏著期待。
「好啊。」
我們並排站著，中間隔著半臂的距離。
因為心中對她覺醒的猜想，我下意識地側身抬頭望她。
感知到我的視線，她抬眼看我。
四目相對時她眼神微動，幾秒後收回了目光。
拍照的同學把手機遞過來，「這張照片拍得太好了！」
屏幕中，恰好捕捉到我們相視的那一瞬間。
我加了陸瑤的聯系方式，把照片發給她。
她端著手機，看了許久。
我看到了她唇角的笑意。
26
隔天上學我找借口去辦公室跟老師要一張模擬卷。
見到了在喝茶的教導主任。
「主任好！」
主任朝我點了下頭。
我上去幾步，「昨天我們班的陸瑤差點在密林裡被欺負，還好主任你剛好在那邊，及時救了她。」
「很感謝您，陸瑤是我的同桌，我很擔心她。」
主任氣呼呼的罵著那個太妹，隨後跟我說，「還好啊，陸瑤同學提前給我打電話。」
「她給你打電話？」
和主任的對話中我大致了解了昨天發生的事情。
有個同學和陸瑤關系不錯，是她打電話叫陸瑤過去的，陸瑤聽出了她話裡的不對勁，覺得有問題便先給主任打電話。
主任曾經教過她，還家訪過，一直留著號碼。
說到家訪時，主任嘆了口氣。
我拿著試卷返回教室，大腦梳理著那些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