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了？」
謝星洲站在月下，妖冶的一張臉沒什麼表情，眼睛沉沉地盯著我。
他怎麼好像長高了很多啊。
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我大著膽子，提高了音量：
「謝星洲你騙我！出谷根本就不會被罰！！」
他垂下眼，視線落在我的手腕上。
我沒有他們的夜視能力，在朦朧的月色下，我隻能看見謝星洲陰沉沉的表情。
尾巴緊緊纏著我的手腕，像是要勒斷的力氣。
27
他一寸寸地打量著她。
亂跑，還沾了別人的味道。
她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跟小時候一樣說哭就哭。
她扭來扭去，又驚又嚇，傷心地嗚咽：「你憑什麼打我！「
「謝星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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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真叫人生氣。
她縮在他懷裡，被他的尾巴緊緊圈著。
人軟軟小小的一隻，手掐著他的胳膊，嘴上還在罵。
「一個月不見，見了面就打我！」
「明明是你騙我。」
「缺德。」
「壞心肝。」
「你完了，我要告訴大姨她們你打我！」
謝星洲摩挲著她柔軟的下巴，隨著她罵，最後等她罵累了，捏了捏她的後頸：
「有點難受，睡覺。」
她腦袋半撐起來，湊過來，通紅的杏眼看著他，像是在辨別他的神色，有沒有在說謊。
她聲音悶悶：「那你跟我道歉。」
他從善如流：「芊芊，對不起。」
她心不甘情不願：「那我也道歉，下次不亂跑了。」
28
我做夢了，夢見了壞心肝謝星洲第一次打我屁股的時候。
從我有記憶起，謝星洲好像一直都是少年模樣。
大姨將我扔給他，他脾氣超臭，很不溫柔地提著我。
是的，提。
因為那時我還不到他的腰間。
他刻薄的嘴一直就沒停過：「再哭就把你扔到虎堆裡。」
「站穩了，眼睛不看路的嗎？」
「亂跑什麼，身上都是草。」
「不要挑三揀四，把這些全吃掉。」
他語氣強硬且不耐煩：「旁的跟你搭話，你不要信。」
我遇到了一隻獅子，他長得高高大大的，一圈獅子毛圍著他的頭，語氣溫和得要命：
「嗨，小丫頭，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啊。」
結果，獅子吃人的。
我頭皮都要炸開，雙腿都在打顫。
腦袋埋在謝星洲脖子裡，不敢看那死去的獅子一眼。
謝星洲一巴掌就打在我屁股上，冷聲：「知道錯了沒？」
又痛又麻。
29
夢裡的感覺和現實重合。
謝星洲手勁都不帶收的！
我當然沒臉和大姨她們說。
啊，好丟人，我都這麼大了！！
屁股整整痛了兩天，我也硬氣地沒搭理謝星洲兩天。
我一勺一勺地喂小狐狸蜜漿，還是想要一隻小狐狸，心都軟化了。
好可愛。
謝星洲慢條斯理地開口：「大寶多吃了兩勺。」
我橫眉冷對：「你怎麼現在才說！」
30
真的覺得謝星洲長高了。
我怔怔地看著他有點變化了的臉。
說不出哪裡變了，但就是不一樣了。
我奇怪：「謝星洲，你是不是偷偷長高了？」
「你那一個月吃什麼東西了？」
謝星洲牽著我的手：「明年告訴你。」
我不解：「為什麼要明年才能告訴我？」
他岔開話題，音色清潤：「你不是想要去買新裙子嗎？」
「那邊有，進去看看。」
31
薄餅粘著松仁，真的好香，好好吃。
可惜了，謝星洲嘗不出。
「姑娘，你身上有妖氣。」
「......」
我看你身上有傻氣。
怎麼又碰到這個死腦筋了。
我抿著唇沒有吭聲，眺望著遠處，謝星洲怎麼還沒有回來。
「姑娘，我是除妖之人。」
「你可以信我。」
「......」
我還是沒有吭聲。
沒想到他忽然輕嘆了一聲：「得罪了。」
32
少年背對著我專注地畫著符。
我皺著眉：「你抓我幹什麼？」
「你這個人真的好奇怪。」
微攏的燭火，印在他的劍尖上。
「我勸你快點放了我。」
「我家裡人要是找來，你就完蛋了。」
33
哦豁，他真的完蛋了。
少年狼狽地趴在地上，吐著血，鬼畫符破破爛爛地散落在空中。
這是我第二次看見謝星洲的狐身。
他的瞳孔變成金色，我哼唧哼唧地跑過去，他的長尾將我裹起來。
「都怪你買太慢了！」
我順力伏到了他背上，埋在他軟軟的毛裡。
見謝星洲前爪抬起，我連忙勸住：
「诶诶诶！」
「謝星洲！」
「不能弄死他！」
34
謝星洲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手裡還拎著我的新裙子。
他不會這次也要打我吧？
他的臉像是蓋了霜，清冷似雪。
我輕咳一聲，拉著他的指骨：
「這次，我沒有亂跑。」
ṭū⁴「是他突然擄走我的。」
謝星洲緊緊扣著我的手，低頭看了我一眼，還是不講話。
......
晚上，我去找了六姨睡覺。
我覺得我沒錯。
如果讓謝星洲真拍死了那小道士，因果循環，謝星洲不就很危險了嗎。
我明明是為了他好。
35
謝星洲又開始陰陽怪氣了。
「謝星洲，我去找大貓玩了。」
「你去就去，跟我說什麼。」
謝星洲閉著眼，聲音淡淡。
我鬱悶地拉著大貓的長尾，大貓很高興說她也要締結婚姻了。
要臨走前還問了我一句：
「芊芊，你什麼時候和謝星洲那隻狐狸締結婚姻啊？」
我腦袋一空。
36
和謝星洲締結婚姻嗎？
回家後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睡前也還在想。
「再翻身，就睡地上去。」
謝星洲闔著眼，下巴挨在我的頭頂上。
「......」
我撲騰了兩下，輕輕地靠著謝星洲的肩，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
其實一開始，謝星洲很不樂意跟我一個小丫頭片子一起睡的。
「謝星洲你是男孩子，你去睡地上！」
「憑什麼？這是我的房間。」
我想踹他，就被他提起來扔進松軟的被子裡。
他恐嚇我：「敢尿床我就把你扔湖裡。」
我跟他共生的關系，他不得不一直看著我，一直守著我。
因為我死，他可能也會死。
但小孩子耐不住性子，我就喜歡亂跑。
百獸谷那麼多好玩的動物，我恨不得挨個都去認識一下。
也會遇到像獅子那樣吃人的，前幾年還會有看不慣謝星洲故意想擄走殺掉我的，都被謝星洲趕跑。
百獸谷都是優勝劣汰的規矩，謝星洲很強。
雖然他脾氣壞，嘴巴壞，但是，欸，他對我真的很好，將我護得好好的。
如果我是狐狸，一個不懂事小孩誤吃了我的妖丹，我肯定不會耐著性子養著她，護著她。
也許是在她第一次尿床的時候就恨不得剝開她的肚子，取回自己的妖丹。
我這樣想著，小聲道：
「謝星洲，我把妖丹還給你好不好？」
我現在都這麼大了，剝開一下肚子應該不會死了。
37
聽聽，她又在說什麼氣人的話。
他捏著她的臉，一下就有了印子，沉沉道：「你再說一遍。」
她垂著眼，還真聽話地要重復一遍，聲音又軟又輕：「謝星洲，我把......」
他不想聽下去。
煩，整天就知道氣他。
她的臉騰地一下就紅透了，仰著脖子，結結巴巴：「你親我幹嘛？」
他尾巴緊緊地把她圈住，把她箍在懷裡，「你到底有Ţú₃沒有良心？」
她沉默了一瞬。
謝星洲耳朵動了動。
咚咚咚。
加快了。
她身上除了淡淡的清香，就滿是他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氣，連帶著耳朵都紅透了，抬頭瞪他：
「你才沒有良心！」
「別人都是先送了寶石，才親的！」
「你佔我便宜！」
他挑眉，心情很好地笑：「明天你去打開那個箱子看看。」
38
我怎麼不知道謝星洲偷偷摸摸攢了一個箱子的寶石。
眼睛要被閃瞎了。
我跟謝星洲締結婚姻ťů₁了。
不僅共生，而且結契了。
我終於在明年知道謝星洲那一個月在幹嘛了。
39
「你不是想要一隻自己的小狐狸嗎？」
「這樣，就能有了。」
她想翻身，嗚了一聲，尾尖都能感受到她的喘息。
他哄她：「給你摸耳朵。」
她額上都是汗，搖頭，還嘴硬：
「你把它割下來，我就摸！」
「......」
過了一會兒，她揪住了他的尾巴。
睜著的眼，滿是水汽，她氣急敗壞：「我摸！我摸！」
過了好久，她的腦子都不太清醒了，趴在他身上，聲音疲憊：
「謝星洲。」
「嗯。」他順著她的背。
「那時候為什麼不讓我摸？」
謝星洲聲音低啞，笑了笑，帶著點惑人心神的意味：「嗯，因為當時也是這時候。」
40
關於到底是生蛋還是生崽這個事。
雖然親眼目睹了六姨生的是崽，但是會不會我就生蛋呢。
人和狐狸會生什麼呢。
「謝星洲！」
謝星洲隨意地扯了個袍子蓋在我身上：「嗯。」
「你說我是生蛋還是生崽啊？」
「......」
41
聽聽，她又在說什麼傻話。
他沉吟，不行，現在她還太小了。
尾巴被她揪住，她不依不饒：「你怎麼不說話？」
他手捏著她的後頸，依著獸類的本能，輕咬下去。
她誇張地嘶了一聲，攔著他的手：「你想幹嘛？」
「一個月已經過去了！」
謝星洲低聲笑了笑：「誰跟你說這個事隻能在那個月做的？」
「而且，你不是想知道生蛋還是生崽嗎？」
42
大概還有三個月我就能知道自己生的是什麼了。
「姑娘。」
......兩年過去，死腦筋還是不怕死啊。
我護著肚子，後退了兩步，謝星洲鼻子太靈了。
他低頭看了眼我的肚子。
我緊張地看著他：
「你不會還想擄我吧？」
「我們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你老跟妖過不去幹什麼？」
「我勸你趕快走，等我家裡人來了，你就又完蛋了。」
他手握著腰間的劍，嘴動了動，沒再說什麼，就走了。
好啊，謝星洲連孕婦的屁股都打！
謝星洲低頭，沒忍住笑了一下：「我都沒用勁。」
我微笑，狠狠地踩了一腳他的尾巴。
小心眼，什麼鼻子。
43
「謝星洲，變！」
謝星洲垂著眼，在想，是不是太慣著她了。
「快變變變！」
他現了狐身，尾巴小心地護著她的肚子。
她拱著腰整個人埋在他的毛裡，隻覺著好溫暖。
「謝星洲，你說是兒子還是女兒啊？」
「是......」
「噓。」
「你不要說。」
「......嗯。」
44
「嗚。」
「謝星洲，我夢見我生了個怪物。」
「......」他被吵醒，大手覆在她的背後，悶聲安慰：「夢都是反的。」
「可我夢見的是狐頭人身，你說夢是反的，那我生出來的是不是人頭狐身啊？」
她的臉頰上全是淚，好像真的很害怕。
謝星洲嘆氣，輕輕順著她的背，輕聲哄：「不會，我看得見是什麼，他......」
「噓。」
「你不要說。」
「......嗯，睡吧。」
45
我沒想到我生的是男孩，男孩子，紅通通的嬰兒。
我有些遺憾。
謝星洲溫聲哄我說，等他稍微大一點就能變成小狐狸了。
我信了。
我滿眼淚睜都睜不開，感受到謝星洲的氣息靠近，他輕輕地吻在了我的眼皮上，抵著我的額：
「別哭了。」
46
啊，黑狼和白狼的崽是小黑狼。
就尾巴尖尖沾了點白。
我遙遙看著四個小狐狸跟在小黑狼後面撒歡。
......
「謝星洲，你知道哪個是我們兒子嗎？」
謝星洲手環著我，餘霞籠罩在他身後，他嘲笑：「你連自己兒子都認不出？」
我：「......」真的都一個樣。
我：「他化成人形我就能認出了！」
謝星洲笑著搖了搖頭。
47
她臉上終於露出如釋負重的神情，她感慨：「六姨終於回來了。」
整日看著那四個小狐狸，她都覺得整個人瘦了兩圈。
精力實在是跟不上。
她拉著謝星洲的手：「謝星洲，我們去人間玩吧!」
謝星洲側頭：「我發現......」
「嗯？」
「你一直連名帶姓地喊我。」
尾巴一點一點地晃動，最後控制不住地纏住她的小腿。
她連笑好幾聲，摟著他的脖子：
「那我喊你什麼，夫君，星星，洲洲，我的心肝？」
48
「謝星洲，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你偷偷攢了那麼寶石！」
她伸手戳了戳謝星洲的小腹。
「別亂動。」
「那你快說。」
謝星洲手指沾著青綠色的膏藥，塗在她裸露的胳膊上，他沉默了一會才道：「不知道。」
一開始覺得很煩，她脾氣大，愛哭，哪裡有危險就往哪裡跑。
但她也討人喜歡，幾乎百獸谷都認識這麼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
什麼事情都要喊他。
「謝星洲！」「謝星洲！」「謝星洲！」
整日有無數個稀奇古怪的問題問個沒完沒了，但也知道用崇拜誇張的語氣誇他哄他。
漸漸變得聽話懂事，她不知道男女之防，謝星洲也不去特地糾正。
就這樣看著懷裡的丫頭一天天長大。
她好像對一切都好奇，在整條山脈上跑，不是看旁的換角蛻皮，就是幫旁的搬家打洞。
心像是野在外面，分明養大護著她的是他。
整日沾著不是貓毛就是兔毛，為什麼老要沾上旁的味道。
她開始問谷外面有什麼？她沒有任何人間的記憶，但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人，跟谷裡的不一樣，腦袋湊過來撒嬌求他帶她出谷。
他看不得她委屈落寞的樣子，無奈地帶她出去，但她戀戀不舍。
謝星洲故意現了狐身，看著她通紅的杏眼，想，算她還有點良心。
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瞧見一個滿是臭味的道士接近她，她緊張地拉著他的手，生怕他被道士收了。
他想錯了，她沒有良心，她明知道百獸谷的規矩，還幫著旁的送寶石，謝星洲聲音危險地低下來，就聽她問他是不是喜歡白色。
他低頭看著她白淨的臉，白皙的脖，側了側頭，無聲嘆氣，遲早被她氣死。
在她又說傻話的時候，他克制不住脾氣和佔有欲親了她，不想等了，再等她真要把他當爹了。
仔細瞧她的杏眼裡是懵懂還是羞怯。
所幸，他聽見了她加快的心跳。
動聽又悅耳。
49
「欸，謝星洲，我們都締結婚姻了，你幹嘛還要存寶石啊。」
她嘟嘟囔囔，蹲在第二個箱子旁。
看上去傻傻的。
謝星洲將她拉起，含糊地「嗯」了一聲。
她湊近了看他的臉，看他不自在的神色。
她勾起笑，樂滋滋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50
她朝他笑得眼睛都彎了，她戴著狐狸面具。
「看，狐狸。」
謝星洲輕笑一聲：「嗯，我的。」
「謝星洲，好可惜阿，這個冰圓粉真的好甜好糯。」
她故作遺憾：「可惜你嘗不出味道。」
謝星洲一手摸上她的面具，跟那時一樣的動作，自下而上地摘了大半。
炙熱的吻落下。
她紅著耳，聽見他說：「嘗得到，甜的。」
51
「哈哈哈哈哈，謝星洲我們兒子被六姨揍了。」
她笑得花枝亂顫：「他膽子好大啊，竟然跑去看蛻皮！還想拿蛇蛻。」
謝星洲瞥了她一眼：「你小時候膽子比他還大，你還去幫猴子撈月呢。」
「......」
他笑：「要不是我發現得早，你就進鱷魚肚子裡。」
「......」
她捂住他的嘴：「往事不可追！不許說了！」
她威脅：「你要是在兒子面前說我的糗事，你就完了。」
他拉下她的手，挑眉：「怎麼個完法？」
52
謝星洲彎著腰，語氣平淡：「你娘在睡覺，再哭就把你扔狼堆裡。」
「......」好熟悉的話。
一隻小白狐撲騰撲騰地從他腿邊鑽出來，撲進我懷裡。
「娘！」奶聲奶氣的。
我撈住他，摸著他背上柔軟的毛，啊，軟乎乎的，真的好可愛啊！
他睜著圓眼，天真無邪：「娘，你身上全是爹的味道。」
「......」
狐狸鼻子都這麼靈的嗎。
還是不說話比較可愛。
謝星洲走過來提住他的後頸，準備扔到地上。
「娘！！救我！！爹要打我！」
我看著他小小的搖擺著的狐狸尾，問謝星洲：「他這次又犯什麼事了？」
謝星洲頗為頭疼的樣子：
「他想要一對角，跑去了梅梅家......」
然後斂了眉，看著已經跑遠的小身影，輕笑：「芊芊，他跟你小時候真的很像，你也......」
「好了好了！！往事不可追！」
謝星洲看著我氣急敗壞的樣子，圈住我的腰，俯身親了過來：「好好好，不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