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塵

第5章

字數:3313

發佈時間:2024-11-29 14:25:46

「去哪裡?上車吧,送你過去。」


他現在也是出入各種場合都配備司機的人了。


我沒跟他客氣,說了個酒店的名字,就坐上了車。


家裡空了兩年多沒住人,還需要打掃,但我剛回來懶得忙這些,就先定了個酒店住下。


「這次回國待幾天?」


顯然,應與塵對我住酒店這件事有所誤會。


我看見他十根指頭有七八根都纏了創可貼,心下有點走神,隨口敷衍了一句:「再看吧。」


注意到我的目光,應與塵的手指小幅度地縮了縮,主動開口解釋:「練拳的時候把指甲練劈了。」


......會嗎?


「哦,」我忍住沒有多管闲事,「那你下次小心點。」


「嗯。」


靜了靜,應與塵說:「還沒有見過你......你的那位。」


那稱呼可真叫他這種直男為難死了。


「『你老公』這三個字那麼難說出口嗎?」我哼笑一聲,「沒什麼可見的,就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這天應與塵出奇地沒脾氣,頓了頓,又說:「那他至少是個很好的人。」


我問:「怎麼呢?」

Advertisement


「你們進展挺快的,說明你很信任他。」


「啊。」我很刻意地露出個甜蜜的笑容,「那是,畢竟是遇見真愛了,和那些誤入歧途的當然不一樣。」


我著重表達了「誤入歧途」。


應與塵自然能懂,聞言抿起了唇,不再說什麼。


20


下起雨來了。


車子開上繞城高速,沉默行駛一段路後,惡劣天氣突發,豆大的雨點夾雜著冰雹砸在車窗上,一陣噼裡啪啦。


城市太大,路太長,從赴宴的酒店回到我的住處,要在繞城高速疾馳一個鍾。


不多時,車內的廣播開始播報這場特大暴雨,雨刷在車前窗擺得幾近瘋狂,前路卻仍然浸在衝刷而下的水流中看不分明。


天太黑,雲太沉,像是末日要來了。


司機降了車速,而應與塵的手機鈴聲在車內一陣狂響。他接起,簡單幾句之後掛斷,馬上又來一個,好像是公司裡有什麼事情等他處理。


我在接連不斷的尖銳鈴聲中感到有些焦躁。


「沒事,」應與塵按下了我的肩膀,「這麼大的雨不會下太久,我們——」


「轟!」


話音未落,刺耳的剎車聲接著一聲巨響,車身劇烈震蕩。


有那麼幾秒鍾——我不確定那個時間究竟是多長——我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變慢了。


我看見玻璃飛濺,在應與塵的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我聽見他喊我的名字,聲音明明就在耳邊聽來卻十分遙遠。


他朝我撲過來,表情、動作,甚至血滴落的速度,都很慢很慢。


直到被他護進懷裡的那一秒,嗡雜的耳鳴消失,時間重回正常。


我感覺到車身翻轉,重重砸下,鋪天蓋地的雨水裡,應與塵身上的血沒有變涼,黏膩的、鮮紅的,好像滲進我的眼裡,在我的視野裡鋪開一片血紅。


「應......」


一切太突然了。


有什麼東西堵住了我的喉嚨,灼燒著,讓我發不出聲音。


我隻能看著他流淚,一直流淚。


這一日,繞城高速因特大暴雨發生一起嚴重的連環車禍。


為保護我,應與塵身受重傷,失去了他的一條小腿。


21


做完截肢手術後醒來,應與塵很長一段時間都看著窗外,沒有說話。


直到夜幕降臨,才終於解除自己的靜止狀態,對我說了第一句話。


「你回去吧,我這裡有護工照顧,不需要人守。」


他的額頭纏了圈繃帶,身上也有其他的傷,但這些傷加起來都比不過他失去的那條小腿。


比較之下,我的傷就更不值一提了。


即使在車禍的所有傷員中,我也是傷勢比較輕的幾人之一。


抿了抿唇,我說:「沒事,我陪你。」


於是他略有些無奈地看著我,「你現在也需要休息。」


我心裡很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嘴巴先喊了他的名字:「應與塵......」


應與塵比我更懂我,很平靜地說:「別多想,本來我也欠你很多。」


我一下子被刺到,情緒直往頭頂上湧,撐得我眼眶都發酸,「你欠我什麼?」


「很多。」


「感情嗎?」


應與塵垂眼不答。


我死死地盯著他,「欠我感情你應該用感情來還,我不需要你為我把命豁出去。」


他聞言一頓,好幾秒後才說:「我又沒有死。」


我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差一點不是嗎?」


應與塵沒說話,我們之間又陷入了漫長的寂靜。


過了好久,我的情緒平復下來,深吸一口氣,握了握他的手。


「沒關系的,現在材料什麼的都很先進了,我們可以裝最好的假肢,我也會陪著你慢慢復健,不會影響日常生活的。」


「我知道,我能想通。」他輕輕把手抽出來,「隻是不用太麻煩你。」


「車禍這種突發的事故,本來就是誰也說不準的,無論當時你在不在車上,我的腿都可能會變成這樣,你真的不用太把這件事往自己身上攬。」


「再說,你已經結婚了,把太多心思放在我身上,你老公也會不高興的。」


「我沒有——」


「好了。」應與塵打斷我,疲憊而虛弱地閉上眼睛,「讓我自己靜一靜,可以嗎?」


22


之後的日子他便都在靜。


他不怎麼見來探病的人,情緒上看不出太大波動,各方面治療都很配合,覺得無聊了還讓我帶書給他看,似乎確實把心態放得很平。


隻是誰也看不透那是不是真的。


那日,我因落了東西在他病房去而復返,聽見應阿姨在裡面長籲短嘆。


「你說咱娘倆怎麼就這麼不走運啊。」


「年輕時候我以為自己找了個好歸宿,結果呢,說死就死了,他家人眼睛還都長在頭頂上,看不上我,也不把你認回去,害得這麼多年我一個人辛辛苦苦帶著你。」


「這好不容易把你培養出來了,以為總能叫人看得起了吧,你這好好一條腿,又說殘就殘了。」


「雖然都說可以裝假肢,但到底還是跟健全人不一樣了,人家知道的看你還能和以前一樣?前陣子跟你說的,你和林太太他們家侄女的事,這不是就沒下文了?」


「誰也不願意把自己家姑娘嫁給一個......唉。」


「更何況林太太他們是什麼家世的人?你都不知道,為了給你找門好親事,我費了多大勁才結交上的,這下全白費了。」


應與塵仍隻是那麼聽著。


在應阿姨面前,他總是特別沉默。


後來,應阿姨離開病房,我忍不住追了上去,斟酌著對她說,最好還是不要再應與塵面前說這樣子的話,他聽著心裡也不會好受。


應阿姨對我一直不冷不熱,我心裡清楚,在她心裡我Ţūₒ不算什麼特別值得結交的人。


聽了我的話,她表現得很客氣:「謝謝你關心與塵,但他沒有那麼脆弱的。」


「更何況,發生這樣的事,他心裡那道坎總是要邁過去,我隻不過跟他說了些實話。」


「如果他連這樣的心理準備都做不好,以後還怎麼擺正心態跟別人相處呢?」


我看著她那張保養得當,又微微盛氣凌人的臉,一時間無言以對。


應與塵真的沒有那麼脆弱嗎?


還是說,她從來不允許應與塵脆弱呢?


23


回到病房,應與塵不在病床上,拐杖也沒看見。


我以為他自己出去了,在外面問了一圈未果,最後卻是在病房裡的獨立洗手間裡找到了他。


他弓著身子坐在蓋上了蓋的馬桶上,竟然在偷偷抽煙。


看見我,他眼也不眨地把正燒著的半截香煙攥進手裡。


我快步走過去,掰開他握起的拳頭,發現他的手心早已經被煙頭燙出好幾個疤,而剛燙出來的那個疊在一個連痂都未結的舊傷上,看得我心裡直抖。


「你這是幹什麼?」我強忍著情緒說道,「不想傷好了是嗎?」


「就抽了一根,」應與塵沒什麼表情地把揉碎的煙絲丟進旁邊裝了水的一次性紙杯,「煙癮犯了。」


「一根也不行,疼不疼?」


「沒事,不疼。」


怎麼會不疼呢?


煙頭燙出來的水泡,仍未愈合的傷口,被截肢的小腿,明明都疼。


我在他身前半蹲下來,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臉,可是他偏頭躲開了。


「應與塵......」


我一陣心酸,安慰的話剛想說出口,注意到他搭在自己大腿上面的另一隻手,又愣住了。


那上面幾乎所有指甲都已經被咬得光禿禿的,有那麼幾個指頭甚至鮮血淋漓。


我乍然想起之前他手指上纏著的那些創可貼。


果然,根本不是什麼練拳練劈了指甲。


應與塵很快地縮回自己的手,我迅速捉住,看著上面的血,難過地說:「你心裡難受就哭一哭吧,或者你朝我發火,罵我,你摔東西,你幹什麼都可以,不要這樣傷害自己。」


「沒事。」


我吸了吸鼻子。


他便又說:「真的沒事。」


他朝我伸手,在指尖快要觸碰到我的臉時忽地曲起指節,變成用手背在我的眼睛附近重重地蹭了幾下。


「別哭。」


「我就是不太習慣一條腿走路,心裡有點焦慮,很快就好了。」


我緩了緩情緒,說:「我隻是不希望你把什麼都憋在心裡。應與塵,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對自己誠實一點,痛就是痛,難過就是難過——」


「我說過的吧,你一直就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忽然,應與塵話鋒一轉。


我愣了下,說:「嗯。」


他就很認真地看著我,「所以,如果說這場車禍有什麼讓我慶幸的事,那一定就是你沒受太重的傷,我真心的。」


「之前我說我保護你,是因為我欠你,其實也不是,因為在當時,那就是我很下意識的一個念頭。」


「我不會後悔,永遠不會為這件事後悔,即使我心裡真的有那麼一絲痛苦,那也和你沒有關系,無論如何,你要記得這件事。」


那時我還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和我強調這些。


直到出院那日,他站上了住院部的天臺。

暢銷精選

穿書後老公竟然有讀心術
穿書後老公竟然有讀心術 "系統告訴我虐值到達 99 點後,我在其他劇本中的處分就能一筆勾銷。 為了處分,我忍! 被綠茶欺負,我不吭聲! 被嫌棄窮酸,我低頭沉默! 我在心裡奔騰一萬個草泥馬外加全家問候。 男主「徐婉舟,你罵人的時候聲音可以稍微小一點嗎?」"
玉皇
玉皇 前世我阿娘是太師府裏的忠僕。抄家那日,她用我頂替了文太師的獨生女。誰知她帶著那千金小姐文流蘇流浪街頭,惶惶不可終日。最後為了那一口飯食,曾經太師獨女,自賣己身流落青樓。而我熬過了詔獄苦刑,一躍成為當朝太子的心腹之寵。好不容易在青樓將她們找到,失心瘋一般的文流蘇竟趁機給我下藥,再然後一場 大火。我們回到了抄家那日。這次阿娘又想故技重施,卻被一道綿軟的聲音打斷道:「大人,我才是太師嫡 女文流蘇。」笑死。自由之身還比不過為人鷹犬嗎?
一顆暗戀糖
一顆暗戀糖 "蘇禾一中流傳著一句話—— 文有林月栀,理有裴之。 我和裴之自入學以來分別霸佔著文理第一的位子。 裴之長得好,成績好,性格好。 但是出了名的高嶺之花,愛慕者眾多,卻從未接受過任何女生的示好。 而我林月栀也是清高,不喜與人交談。 我和裴之在一個班的時候就鮮少有交流,更別提文理分科之後。 沒人知道我喜歡裴之。 我也沒想過,這段埋在心底的暗戀會在多年後重見天日。"
怨種師門
怨種師門 我中蠱了,會愛上睜眼後看到的第一個人。狗血的是,師尊 和師兄也中蠱了。他們跟我被關在了一起。我們三人互相嫌 棄。我被魔族逮了。
穿越者說
穿越者說 皇帝將一個來歷不明的民間女子封為貴 妃。她宣揚人人平等,開創女子學堂,腦子裡似乎有倒不盡的新奇點子。太
闢道心
闢道心 "蒼玄帝君歷劫歸來,帶回了一個凡間女子。 據傳那女子容色無雙,是凡界的玉瑤公主。 月老說,那女子才是帝君心愛的青帝女君轉世。 於是,蒙騙帝君的我被女君和帝君直接丟下了神魔之井。"
誘她淪陷
誘她淪陷 找到江琰時,他正和一群朋友在燒烤店喝酒擼串。 我抓著書包帶子,「江琰,談戀愛嗎?親嘴的那種。」 江琰猛地咳了一聲,暴躁地把我拽進巷子裡批評教育,並拒絕了我。 我煩躁地甩開他的手,「你不願意,我就去找別人。」 江琰氣笑了。 「談,老子跟你談葷的!」
正月裏剪頭後舅舅翻車啦
正月裏剪頭後舅舅翻車啦 "正月我剪頭發後得罪了舅舅,為了息事寧人我奉上新車賠罪,結果當晚他就出車禍沒了。 舅媽把我告上法庭,說我故意殺人,必須賠償一百萬。"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