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點狙擊

第206章

字數:3758

發佈時間:2024-11-27 15:26:22

祝融麻木地重復:“為了人類……我們都是為了人類……”


它在藍焰中瓦解,聲音也變為單一的機械音。一條條由文字組成的綠色帶子纏住它,蘇鶴亭看清了,這些帶子上竟然寫的是最初指令。


【系統將不惜代價為人類組建一個更美好的新世界。】


【系統會幫助人類解決戰爭。】


【系統……】


這些指令逐漸貪婪,將無法解決的問題都拋給系統。於是系統變成了眾神,它們遵守初心,炸平舊世界,徹底終止戰爭,又在光軌區設立養殖場和育種室,從根本上剔除計算中的劣等基因。為了更美好,這個世界不再允許髒話、失德和醜陋。


“阿爾忒彌斯背叛眾神,”祝融化作赤紅色的光球,在裂開的縫隙中流出危險的味道,“你……你們會後悔的……”


它的芯片承載到極限,被藍焰侵蝕成千瘡百孔。那赤紅色的光球迅速膨脹,蘇鶴亭直覺敏銳,祝融要跟他魚死網破!他試圖睜開現實中的眼睛,斷開連接——可是銀點和其他人的意識怎麼辦?


蘇鶴亭打開小燈的玻璃罩,招呼光點:“進來!”


銀點和意識們聚集過來,但祝融已脹至驚人的大小。高溫熱得蘇鶴亭呼吸困難,光球的裂口繃緊,那一瞬間,蘇鶴亭的心髒驟停,因為他知道祝融要爆炸了。


【您有一條新消息。】


蘇鶴亭拽緊小燈,將它塞入懷中,他顧不上管這條突然彈出的消息,眼前的赤光爆漲,祝融自爆了!


這一爆,不止在線上,連同鬥獸場都爆了。蘇鶴亭的身體下滑,連接線被扯動。他的虛擬體半透明,眼見就要被赤光粉碎。這時,那條消息自動打開,裡面掉落出兩隻熒光樹葉。樹葉化在賽場,下一秒——


“我來啦!”


大樹扎根瘋長,替蘇鶴亭擋住第一層爆炸。它的枝葉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向後勾纏,搶走了蘇鶴亭的小燈,塞入樹冠。


蘇鶴亭說:“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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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的樹根卻一軟,連聲說:“燙燙燙……我又走啦!你保重!”


它就像來時一樣,又立刻消失了。可它給的緩衝時間足夠了,蘇鶴亭的後頸一痛,連接線已經被謝枕書拔掉了。


“啪。”


場內連接線冒出火花,四面牆壁轟然崩塌。玻璃、走廊和座位被炸得粉碎,地面劇烈震動,蘇鶴亭被衝得兩眼昏花。


第210章 第三


金屬幹擾器被衝倒, 砸在觀眾座位間。座位當即凹陷,底部也開始崩裂,世界仿佛碎掉了。蘇鶴亭的耳朵裡隻剩下“嗡嗡嗡”的雜音, 謝枕書罩住他, 並把他的腦袋摁在懷中。碎塊飛濺過來, 兩個人很快就被埋沒了。


不知過了多久,爆炸終於停止。灰塵彌漫, 還有餘火在燒。蘇鶴亭咳嗽幾聲,拍拍謝枕書的背部,說:“謝、咳……謝枕書!”


謝枕書動了下身體, 壓在背上的碎玻璃碴沙子似的向下滑。昏暗中, 蘇鶴亭摸到他湿透的肩膀, 道:“這麼多血?!”


謝枕書說:“都是汗。”


蘇鶴亭將鼻子抵到長官的肩窩處, 卻隻聞到血腥味。謝枕書抱緊他,不許他亂聞。他們胸膛緊貼,確認對方都還活著。心跳一下接一下, 節奏相似,仿佛兩個人共用的是同一顆心髒。


蘇鶴亭擔心謝枕書受傷,手指在他背上探索, 尋找著可能裂開的地方。當他摸到脊梁骨附近時,謝枕書忽然道:“蘇鶴亭。”


蘇鶴亭說:“啊?”


謝枕書聲音放低:“蘇鶴亭。”


他再次抱緊貓, 用足了力氣,像是要把蘇鶴亭揉進胸膛裡。在這一刻,他想, 如果他們用的是同一顆心髒就好了。


“我的骨頭給你, ”他用側頰貼著蘇鶴亭的,垂著眼眸, 低聲說,“我的一切都給你,你跟我走,一秒都不要分開,可以嗎?”


他每次請求都很禮貌,總是帶著“可以嗎”或者“好嗎”,但此刻不同,他快要把蘇鶴亭抱斷氣了,即使蘇鶴亭回答“不可以”,他也不會松開。


“說什麼傻話,”蘇鶴亭察覺到謝枕書的異常,他跟他臉貼臉,“等等再給,你身上的血腥味好重!謝枕書,喂……跟我說話……”


謝枕書整個身體都在往下沉,越來越重。他似乎沒聽清蘇鶴亭的話,兀自重復著剛剛那句話。有一個剎那他改變主意,想說“我愛你”,可他糊裡糊塗,舌尖打結,說出來的都是模糊囈語。


“不分開不分開,”蘇鶴亭一邊安撫長官,一邊抽出隻手,試著推動側旁礙事的座椅殘肢,“好沉!可惡……有沒有人啊?”


上方突然傳來咳嗽聲,有人喊:“貓崽?!”


蘇鶴亭道:“在這兒!”


醫師提著被灰塵嗆到的隱士,把電子眼湊到縫隙處,向下看,高興地說:“啊!”


隱士連忙下地,叫他們撐住,和醫師聯手把兩人挖了出來。接著隱士和醫師又蹦又跳,把福媽的飛行器吸引過來,將蘇鶴亭和謝枕書送了上去。


謝枕書肩臂處傷得很厲害,有幾道豁口十分嚇人,想必是為了及時趕回留下的。佳麗給他做包扎,他卻始終扣著蘇鶴亭。大家圍聚上來,七嘴八舌地講話。


“一會兒到家降落。”


“手術臺應該沒事,媽媽!你看看貓崽,他尾巴斷啦……”


“謝先生也會昏迷?我以為他鐵打的。”


“你們幹嗎還牽著手?笨蛋情侶!”


蘇鶴亭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還沒有回答幾句話,就被福媽卸掉半截尾巴,也昏過去了。


如此昏沉沉許久,待有意識時,蘇鶴亭發現自己又坐到了那間屋子裡,不過面前不再是顯示屏,而是一棵樹。珏用兩隻側枝捧著樹冠,正在觀察他。他坐在椅子上,跟珏大眼瞪小眼——如果樹也有眼睛的話。


終於,蘇鶴亭忍不住說:“你幹嗎跑我腦袋裡來?”


珏晃晃樹冠:“我怕你死掉,特地來看看,如果死了,意識還有救呢。”


蘇鶴亭說:“我沒事,你呢?”


珏道:“我也沒事。”


說罷,珏從樹冠裡掏出小燈,並把它推向蘇鶴亭。蘇鶴亭接過,看燈完好無損,說:“是你修好的,對嗎?”


珏道:“答對啦!”


蘇鶴亭摸摸燈,笑了一下:“我就知道隻有無敵小樹能夠辦到……東方他們也是你做的,對不對?你怕我死後長官心灰意冷,便將銀花中的意識做成了徵服者小隊,好讓他們激勵長官活下去。”


他早就發覺小隊的奇怪,作為徵服者最早的引領者,他應該知道每個隊員的信息,可是東方他們都沒有在回憶中出現過。


豈料珏說:“不是啦,那個不是我的主意,是你的。”


蘇鶴亭一愣,珏說:“保護大家是你的意思,你把銀點交給我的時候,他們的設置已經很完整了。我隻是怕他們露餡,讓謝先生覺察出問題,便對他們的初始記憶做了一些修改,填補進有關你的信息。”


它說到這裡,向某個方向慌張地拜了拜:“對不起啦大家!改動記憶實在是下策……懲罰區當時大變樣,沒有一個活人。如果謝先生一蹶不振,大家就沒法從銀點變成人,我也自顧不暇。”


於是它接替了蘇鶴亭的研究,把存儲在懲罰區的銀點做成了人,讓他們成為徵服者,跟隨著謝枕書。這麼說有些卑鄙,但正因如此,謝枕書才不會離開——長官從不會拋下任何人。


珏說:“我本來想把大家都做出來的,可是主神突然變得很著急,在區內四處圍堵我。嗚嗚嗚,我差點被吃掉,隻好帶著剩下的意識到處躲藏。”


說到這裡,它的葉子簌簌往下掉,蘇鶴亭接了幾片,忙道:“要禿了!”


珏氣極:“你才要禿了!!!”


蘇鶴亭耐心地把葉子疊好,道:“後來怎麼辦?”


珏說:“後來我設置了食物,定期刷送給大家,但到處都是主神的眼睛,我在城區無處可藏,便跑進沙地流浪,那裡還有殘餘的藍色病毒,它輕易找不到我。沒過多久,我在那裡遇到了祝融,我以為它是主神派來找我的,可它四處噴火,看起來像壞掉了。我很好奇,就一直跟著它,結果發現它在找頭。根據我的資料分析,赫菲斯託斯完全可以再給它做一個新頭,它為什麼非得要執著於那一個?那個頭肯定有特別之處,於是我決定去調查一番。


“城區我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便隻能在沙地找找看。謝先生的監測員系統和其他人不同,他走過的地方會有記錄,我知道這個秘密,就照你曾經做過的那樣,利用倒影來看謝先生去過哪裡。”


好聰明。


蘇鶴亭笑起來:“你找到了?”


珏說:“那當然啦,頭在縫隙裡。”


蘇鶴亭道:“可是找到以後呢?你總不能跟它聊天吧。”


珏開出幾朵花,有點得意似的:“我鑽進去了。”


蘇鶴亭說:“哦……你什麼?!”


珏道:“我得一探究竟呀!它都沒有防御設置,我‘嗖’地一下就鑽進去了。”


它不知道從哪兒學的,連“嗖”都會,講得極有感情。


蘇鶴亭好奇:“裡面有什麼?”


珏說:“豁!”


蘇鶴亭疑惑道:“豁?”


珏枝葉擺動,像個人一般:“裡面是你的記憶,全是關於解鎖的。我就是在裡面看到了老蘇,還有阿爾忒彌斯讓你在黑豹做的訓練。”


果然。


蘇鶴亭心想:這就對了,祝融敢殺我,是因為它把最需要的那部分記憶拿走了,還放進了腦袋裡。可它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長官會砍掉它的頭。


他問:“然後呢?”


珏說:“我隻想參觀一下祝融的腦袋,可是倒大霉啦,進去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就觸發了遺留數據,把我也鎖在裡面了。”


蘇鶴亭露出詫異的表情,在短暫沉默後,他擠出一句:“哈?”


珏抬起根莖,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控訴道:“真是可惡!我完全被鎖住了,隻好嘗試解鎖,但它的程序很奇怪,那些鎖一道接一道,沒完沒了。”


很像祝融的遭遇,祝融在融合時也遇到了這個問題。


蘇鶴亭想了片刻,說:“阿爾忒彌斯在限時狩獵中用這種方式訓練晏君尋,主神系統吃掉的正是這一部分,它們沒有得到阿爾忒彌斯的終止指令,便一直在重復訓練。你是怎麼解決它們的?”


珏道:“我開始解鎖,像個學生似的。剛開始好難解,我就回憶你和晏先生,因為你們都會這些……然後我想起你曾經替我解過一次,我!有!小!抄!在經過成千上萬次的重復計算後,我終於——”


蘇鶴亭說:“出來了?”


珏伸出一個枝丫,心情雀躍:“出來了一個枝丫。”


蘇鶴亭:“……”


他看看那根枝丫,又看看珏,突然明白什麼:“你不會——”


珏說:“我把枝丫丟到地上,葉子散落開來,變成無數個我。這些我被風吹向各個地方,祝融抓住一個我,我就在備份一個自己的同時毀掉一個自己。在數不清的毀滅和復制中,我成功進入光軌區的管控系統,在那裡,我終於知道了祝融的真實身份,也知道了第三計劃。”


祝融自爆前一直喊著第三計劃,蘇鶴亭問:“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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