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第8章

字數:4534

發佈時間:2024-11-21 16:00:55

上下倒成了盛夫人的主場,她有了诰命在身,加上京裡高門,互為婚姻,消息靈通。多少都知道盛氏這個诰命,不是禮部按例頒發,而是宮裡親自吩咐出來的,那意義自是大不一樣。盛氏還是第一次如此受歡迎,幸而她出身豪富之家,在家便已主持生意多年,倒也不是那等怯頭怯腳的深閨婦人,因此迎來送往落落大方,一時在高門中竟然名聲還不錯。


這日初七忙碌一場回房,盛夫人習慣性又問世子在做什麼。盛安回道:“世子一大早便嫌吵鬧,去闲雲坊那裡去了。”


盛夫人道:“倒難為他在家裡安生了這些日子,那邊生意如何?”


盛安道:“雖說是世子開著玩的,但利潤竟也還不錯,又送了幾本書開印了,隻是……”


盛夫人問道:“他要印便給他印罷了,橫豎養著那些工人也是白闲著。”


盛安笑了聲:“夫人為了世子開這鋪子,特特砸錢買下這印書廠,那印書廠之前都開不出工的,如今天天有活幹有錢發,正念叨著東主恩德呢,哪有不做的。隻是您也知道,世子如今心性越發沒個定性,這些日子叫刊刻的,都是些……南風的本子,還有些畫本……”


盛夫人臉色青了些,仍然道:“隨他玩著開心吧。”


盛安偷偷覷了她臉色:“甚至世子自己還畫了一本……”


盛夫人手中一抖,深吸了口氣,終於忍不住了:“和他說了自己畫著玩便算了,刊刻拿去賣那是決不許的,將來他是要繼承公府的,這種東西豈能流出去。”


盛安笑了:“好,老奴好好規勸世子。”


盛夫人摸了摸手上的镯子,抱怨道:“我怎麼就攤上這麼個混世魔頭呢。”


盛安道:“恐怕世子是故意折騰,就等著夫人管教呢。”


盛夫人面色又微微轉白,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隨他去吧。”


盛安也不知道這母子之間如何疏遠隔閡如此,想來這高門背後不知道多少奇怪規矩,他們商賈俗人是理解不來的。也隻好躬身道:“那老奴再好好勸勸世子——其實世子雖說是開著玩,但是老奴看著世子開的書坊、還是戲園,都挺賺錢的,老爺子都說咱們老家正經幾個公子,怕都比不上咱們世子的經商天賦。”


“單說書坊,這城裡不靠著國子監、官學、族學教材刻印,就能賺錢的書坊怕是隻有闲雲坊了。誰能想到世子能想出收社費便能免費看書,又借著看書的茶室賣茶葉、賣字畫、賣書籤筆墨紙砚等等,反倒賺回一筆呢。我聽說但隻是茶水花生瓜子的零嘴,一月盈利就頗為可觀,這等小處偏偏獲利極豐的。更不用說千秋閣那邊的熱鬧了,多少戲班子雜耍班子捧著銀子想要進去演出呢。說起來世子不過十八歲,隻做了這兩家生意,就已如此輕松,難怪老太爺說起世子來都要高興的。”


盛夫人苦笑了一聲:“國公府世子,要什麼經商天賦,咱們自己說說便罷了,千萬別說慣了被人聽到,要貽笑大方的。”

Advertisement


盛安笑道:“夫人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許莼不知道自己母親又為他的新愛好多麼苦惱,他其實隻是突發奇想想要印,但被盛安勸阻後雖然沒說什麼,但心裡還是打消了這念頭,倒不是為著那所謂的國公世子的身份,他隻是想著自己好奇畫一畫自己看著玩也便算了,若是真印出去了,來日被賀蘭公子知道,豈不是覺得自己髒……


從前自己放浪形骸,頗有些肆無忌憚,如今一想到那日賀蘭公子那矜持冷淡的情態,他心裡似乎也有了一根線,墜住他不再放縱。


一想到賀蘭公子,許莼心裡又越發貓爪子輕輕撓著一般,他也知道自己這是害相思害的,在屋裡忍不住持筆又畫了幾筆,把賀蘭公子站在船頭那情景略略畫了幾筆,到底覺得畫不出那鴻鶱鳳立的灑然風姿來,又擲了筆,在書房裡自己嘆氣。


外間伺候著的春夏秋冬四小廝已忍不住笑了,秋湖端了杯熱茶進來道:“罷咧,大年下的,少爺何必又唉聲嘆氣呢,我看這大年下的,書坊生意也冷清,大概窮書生們都躲債去了,也不看書,不若少爺去千秋閣那邊聽聽戲,熱鬧熱鬧,那邊正是最熱鬧的時候,也省得少爺在這大過年的把好運氣都給嘆走了。”


許莼滿臉無趣,將那頁畫放回綠窗屜下晾著,道:“也沒什麼新的戲本子,如今書生們都不願意寫這些,一個好本子都沒看的。再則過年人多,去了撞見人倒不太好,上次迎面撞到老爺,倒讓我沒趣,他竟還好意思罰我抄書!若是讓他知道那戲園子是我開的,怕不是要打折我的腿。”


夏潮正在靠著炭爐烤板慄,脆聲道:“國公爺再不會為這個罰少爺,但老太太那邊知道少爺有這麼個日進鬥金的營生,必要打主意的。”


春溪年歲大些,戳了下夏潮不許他背後掰扯主子,隻對許莼道:“上次後千秋閣那邊掌櫃吩咐著專門修了個後樓梯,保管少爺一路上去包間,撞不到外人。”


夏潮也慫恿道:“我聽說千秋閣那邊又收了好些戲班子送來的戲本子了,就等少爺您挑了,都說咱們戲園子的戲最好看,都不知道那都是少爺挑的本子好呢。”


許莼袖手道:“罷了那就去一次吧,我看是你們想看戲了才對。”


夏潮吐了吐舌頭:“少爺疼我們吶,現在過去正好晚飯時間,再讓整治幾個精細菜,今晚就打發了。外邊下著小雪呢,我給少爺備雪氅去。”


許莼一笑便換了氅衣,剛走出書坊廊下,便看到書坊管事羅禹州正在前邊和書童說話,轉頭看到他眼前一亮,小跑著走過來道:“少爺,有位書生說有書想賣給我們,但又一定要見到東主。我們也說了留著我們自會送給東主,他卻等不得,隻說一定要見到東主,看他似有急事。這位賀書生是我們書坊的常客了,一直抄書換錢的,因此也都識得我們上下管事,都知道我們不是東家,倒不好太推脫,您看……”


許莼從二樓往下看果然看到一個青年書生站在前邊書坊陰暗處,身上衣衫單薄,目光一直看著內外,似是避著人,神態焦慮,想了下道:“請他到內間書房那裡吧,上點熱茶和糕點、胡餅請他先用,說少東家一會兒到。”


羅禹州愣了下,還是小跑著出去了。


夏潮問道:“少爺一向不是不和這些書生打照面嗎?怕他們萬一中舉了認出你來。”


許莼道:“看那書生隻避著人多處,衣著敝陋單薄,想來是遇上了難處,有什麼難以啟齒之事。若是在前廳,文人清高面皮薄,恐怕不好意思。再則天氣寒冷,又是大年下的,先讓他墊墊肚子,定定神——另外,既然是經常抄書,想必家就住在這左近,夏潮你派人去打聽下這個書生家裡是有什麼難處,盡量不露痕跡。”


他回了裡頭,又自己喝了一杯茶,夏潮果然派人去打探回來,臉上也十分意外:“掏了點錢問了幾個中人、媒婆,打聽清楚了。這書生名叫賀知秋,看著隻是個窮酸書生,沒想到竟然已得了舉子功名的,據說今春就要參加春闱了,可惜攤上個賭鬼父親,欠了一屁股債,過年的時候被人打上門來,其母親氣病了躺在家中,沒想到那賭鬼父親聽說討債被人打斷了兩條腿,如今癱在家裡養傷,卻被債主堵門要求賣房還債。”


許莼有些意外:“既有舉子身份,則可掛靠些田地,也得些銀兩,且難道族中、先生、同學,竟無人幫扶嗎?可問了欠了多少債?”


羅禹州道:“光是賭債就已欠了百兩之數,他們家早就借光得罪了全族的人,連祖上的田都早就賣光,聽說連嶽家那邊都嫌丟人斷絕了關系,他連束脩都還欠著,同學也早就借過了,之前議親的人家也忙不迭地退了親,賀舉子大概也是借無可借了。如今聽說就是族長出面調和,對方債主才許了先收房抵債,過年後再另行籌款。”


許莼點頭嘆道:“原來是攤上個混賬父親,又有什麼辦法呢,越是他們讀書人,越發不敢攤上個忤逆的大罪,那就越發沒前途了,人啊,到底沒法選父母,這賀舉人已是汙泥攤裡使勁掙扎出個人樣了。”


春夏秋冬四書童在一旁竟全都沒敢接話,許莼抬眼看到僕從們的臉色,自己倒笑了:“看什麼,國公老爹雖然混賬,到底沒賭出個爛攤子來,運氣無敵呢,爵位、有錢的嶽丈、能幹的老婆,誰不說他有福呢。看看這賀書生,我已算是投了個好胎了。”


他看了眼牆上鍾刻,打量著那書生應當已吃過幾塊點心,這才起身慢慢走了過去。


第9章 濟困


賀知秋在書房裡看書童捧了熱騰騰的茶點和剛烤過的胡餅過來,又笑著和他道:“先生先用些點心,我家東主還有幾筆帳未對完,對賬完了便來見您。”


賀知秋一大早粒米未進,又忍恥在風裡守了半日,此刻確實早就已餓得全身無力,看那碟子裡的胡餅香得發昏,肚子越發餓得撓心撓肺,看那書童放下茶點,鞠躬便出去了,四下無人,書房裡炭爐又暖洋洋的,襯託得飢餓更是鮮明起來。


他看那茶點甚是豐盛,一大託的油炸米花,油果子,胡餅都切成小塊疊了滿滿一盤子上面撒著芝麻,又有一盒裝著紅棗、核桃、蜜餞果脯等幹果子,十分齊整,便知道這是富商待客常用的,吃上一些並不明顯,便就著熱茶水,拈了米花、紅棗、櫻桃果脯吃了,卻沒有動那大塊的食物,怕書坊東家來了不好看相。


糖米花酥脆可口,胡餅熱騰騰的餡裡甚至還放了珍貴的胡椒,幾塊下去賀知秋腹中有了墊底,立刻便有了些精神。灌了一口茶水,這木樨芝麻燻筍泡茶,撒了些鹽,味道與鮮湯無別,半杯下去喝下去渾身都暖將起來。


賀知秋很快填了半飽,靠坐在那柔軟靠背椅上,鼻子裡聞到燻暖的沉香味,再看看這書桌裡的華麗屏風,多寶閣上的精致擺件,牆上的名家書畫,無一不顯示出富貴氣象。他心中微微一動,嘆息想著,果然富貴動人心,便是自己明年考取春闱,獲取個一官半職,也不過是九品末流小官,不知還要經營數年,才能有此享受,此刻竟不由也有了一絲棄文從商之念。


然則自己讀聖賢書多年,好不容易考上舉子,前程盡在眼前,可不能被這富貴迷了心,功虧一簣。賀知秋心中想著,又想到今日來意,有些忐忑起來,耳朵裡卻聽到了門外腳步聲起,想來是那店東家來了,便抬眼看去。


隻見門口擋風的暖簾被書童掀開,一個少年披著雪白狐裘氅衣走進來,頭上戴著青絨巾帻,巾上結著鮮明寶珠纓子,煥然耀目,神採飄逸,但細看眉目尚且有些稚氣,顯然尚未到及冠之年。賀知秋心中疑惑,來者雖然衣著華麗,但實在太過年少,應當不是店主,他站了起來不知如何稱呼。


許莼未語先笑,作揖道:“勞先生久等了,鄙人姓許,是闲雲坊的東主。年下事多,聽管事的說先生是我們書坊的老主顧了,如今聽說是先生大作想要付印售賣?”


賀知秋這才知道來的確實是這書坊的東主,壓下心底的意外,作揖道:“鄙姓賀,賀知秋,乃是住在這左近的,因近日家母病危,急需銀錢。我聽朋友說,闲雲坊內也收一些書稿,若是刊印,也可給一些稿費、分紅,因此特來毛遂自薦。”


許莼面上帶了些憂色關切道:“先生一直是我們闲雲坊的老主顧了,又有錦繡才華,論理是該收了書,以解先生之憂,好讓令堂盡早康復。但想來管事應該也已告訴過先生,因著這刊印書籍售賣的周期長,加上坊間列位街坊識字的不多,銷路其實很是一般。書價並不能訂太貴,而書坊制版、排印成本也高,因此一般來說各家書坊收的書,大多是名家宿儒,才能保證不賠本的。先生也知道我們一向不靠賣書賺錢的,隻靠著每月的闲雲社費以及賣的字畫、筆墨紙砚等勉強糊口罷了。”


賀知秋如何不知?但他今日來賣的卻不是一般的詩集文論,但到底太過恥辱,開不了口。


許莼看他臉色難堪,便善解人意道:“先生若是對自己的書有信心的話,也可以用寄賣的形式。即我們書坊墊支刻版排印裝訂的費用,之後從售賣裡頭扣掉,餘下的都是先生的盈利。但這也是細水長流的事,依我們平日看,若無提前想好的銷路,一年兩年都未必能收回本錢。我看先生若是急用錢為令堂治病的話,恐怕來不及。”


賀知秋臉上漲紅,他自然早就打聽過這些行情,但他如今情況實在糟糕,甚至無法頂到年後的春闱。歷來借急不借窮,更何況大多數人家也是自身難保。


許莼看他面色,又問道:“先生的書想來必是好的,可否先給小可看看,想來人面也廣,若是能與其他文人同年聯系,找一些書院、族學、私塾提前訂書的話,可能回款會快一些,確保銷路的話,我們書坊這邊也可先提前兌付一些分紅給先生。”

暢銷精選

營銷最美醫生
營銷最美醫生 雙胞胎妹妹憑藉照片,爆紅網路,被稱為「最美醫生」。後來,她做手術前喝酒,剖宮產時戳破了大動脈,造成一屍兩命。輿論兩級反轉,線民罵她殺人惡魔,讓她以命償命。
秋月祈願
秋月祈願 "上一世,我被丈夫和兒子聯合殺害。 隻為了獲取高昂的保險金。 重活一世,我繼續扮演著好妻子,好母親角色。 丈夫嫖娼被抓,我痛苦落淚,四處向朋友家人詢問怎麼保釋老公。 兒子撒潑打滾,我痛哭懺悔,在大庭廣眾之下向兒子下跪,祈求原諒。 親戚朋友都笑我窩囊。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復仇計劃才剛剛開始。"
魚星
魚星 閨蜜艾特我拍扭胯舞給她看。 我拍了,但發錯人了。 當晚,一向清冷禁欲的校草堵住我。 修長冷白的手指捏著我的兔耳朵摩挲,漫不經心笑了。 「來,再跳一遍。」 「我愛看。」
後宮逃生記
後宮逃生記 "老皇帝召我侍寢後的第三天中風了。 相熟的太醫說他僅剩兩個月可活。"
 清冷教授被年下奶狗攻了
清冷教授被年下奶狗攻了 我一個教授,竟然因暈倒被 190 學生公主抱了! 還被人拍到網上爆火了。 隻是......什麼叫清冷教授被年下奶狗攻? 我學生還那麼小,網友亂磕什麼! 直到後來,我被 190 學生抵在鏡子前親,羞恥到不敢抬頭。 他卻委屈得不行: 「哥,睜眼看看,我明明不小。」
重生後我遠離吸血家人
重生後我遠離吸血家人 上輩子我的陪嫁和彩禮一共一百萬,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被父母全部借了回去。
送你一支粉薔薇
送你一支粉薔薇 為了擺脫我,周津遠把我介紹給了他的好兄弟。我跟他好兄弟相識,
女兒跳樓後,我後悔了
女兒跳樓後,我後悔了 "在得知女兒和人打架後,我到了學校二話不說給了女兒一巴掌,壓著她的頭向對方道歉。 女兒嗤笑一聲:「媽,我是你親生的嗎?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打我,你為什麼這麼恨我?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才滿意?」"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