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樹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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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2024-11-21 13:41:42

她示意身邊的丫鬟將手中託的盤子遞給我:「這是麻煩王妃娘娘的酬金,娘娘不嫌棄就收著吧。」


我眼睛發亮,這整整十六兩銀子,夠我和顧淮好幾年的花銷了,雖然以往在閨中不過是我留著打賞下人的碎銀。


那縣令夫人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非逮著我不放,她故意慢悠悠舉起手臂,露出腕間綠油油的翡翠鐲:「閑王妃,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我暗自攥緊了袖中的拳頭,陸朝朝,忍住,今日你要是得罪了她,這筆生意便做不成了。


我深呼吸,露出標準微笑:「能被縣令夫人戴在身上,想必是極好的珍寶。」


她得意洋洋:「那是自然,這可是南洋運來的上等翡翠,哪裡是你這等人能買得起的。」


「我家王妃自然是用不上,不過是最下等的劣質玉,也好意思招搖撞騙!」


我扭頭一看,原來是顧淮。


縣令夫人叉腰大罵:「哪裡來的小賊,竟敢說本夫人的玉是假的!」


顧淮忽然一變臉,沉聲喝道:「大膽,你稱本王為賊,那今上又是什麼?縣令夫人這是對陛下積憤已久?」


隻聽「撲騰」幾聲,在座的夫人紛紛一個腿軟跪在地上,問訊趕來的知府和縣令等官員不知所以,也齊齊下跪。


知府夫人保持著幾分清醒:「王爺恕罪,我等萬萬不敢藐視聖上,縣令夫人隻是一時昏了頭。」


顧淮背著手立在下跪的人堆裏,板起臉來不怒自威,隱隱有著一股上位者的氣息,是啊,在嶺南茅草屋裏待久了,世人怕是忘了,他也曾是天潢貴胄,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皇族。


「這次便不追究了,不過本王提醒縣令夫人一句,眼瞎就別買首飾了,這所謂的洋貨,就連宮裏最末等的宮女也是瞧不上的。」


說完,顧淮便拉著我揚長而去。


一路上他抿著嘴,一言不發。我小心翼翼地牽住他的衣袖:「怎麼不說話呢,你不知道,剛剛你可威風呢。那縣令夫人被你嚇得腿在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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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夫人是個好人呢,她給了我十六兩銀子,顧淮你可以不那麼辛苦了。


「看看知府夫人的樣子,再瞧瞧縣令夫人,怪不得她隻能是縣令夫人呢。」


顧淮猛地停下了腳步:「朝朝,嫁給我你後悔嗎?」


我僵笑了一聲:「怎麼這麼說?」


「如果不嫁給我,你在京裏會過得很好。」


是啊,嫁給顧淮後悔嗎?


在嶺南待久了,我似乎都快忘了未出閨的日子。


我也是二品官家的姑娘,雖然親情寡淡,可也是從小嬌養大的。


跟姐妹們一同學習的女紅,是想著閑暇時為夫君繡個香囊以表賢惠,現如今成了謀生的工具;以往頭上插的是千兩銀的簪子,腕間戴的是萬銀的玉鐲,如今隻能用一根木簪將頭發草草綰起;在京赴宴時四五品的官夫人爭先恐後前來搭話,現在就連一個末品官夫人也敢踩在我的頭上。


隻因為我嫁給了顧淮。


府裏的姐妹都嫁人了,最差的也嫁給了京裏富商。十三妹曾寫信問過我後悔嗎,現在顧淮也問我後悔嗎。


我後悔嗎?


我牽了牽顧淮的衣袖:「顧淮,我餓了。」


他鐵青的臉忽然就變得溫和:「走,回家吃飯。」


七、


許是顧淮在宴上一通發威,倒讓人記起來這好歹也是個龍子龍孫,知府和縣令一人送了三百兩銀子過來,我的生意也開始火爆,無數的貴夫人紛紛找我繡些京裏的時髦圖樣。


日子漸漸變得好起來。


顧淮是在一個清晨失蹤的,帶著二百兩銀子。


我如往常一般醒來,一睜眼瞧見床邊空蕩蕩的,我慌了神,匆匆在屋裏喊他的名字,屋裏靜悄悄的,除了我的回聲,什麼也沒有。


田間、城裏他幹過雜活的攤子,我一處處找過去,都沒有他的身影。


等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茅屋,這才瞧見他拿石頭刻在屋門口的字,畢竟家裏是沒有紙筆的。


「朝朝,為夫賺錢給你買大鐲子,我拿了二百兩,剩下的都歸你,等我。」


我吸了吸鼻子,忽然就笑了,顧淮讓我等他,那我等著便是了。


潛龍在淵,伺機而動。


我知道顧淮從來都不甘心一輩子窩在嶺南的。


其實我不想要什麼大鐲子,嶺南也挺好的,遠離京城的勾心鬥角,男耕女織,粗布麻衣這樣過一輩子也是一種別致的幸福。可顧淮不這樣想,他說總有一日讓我過上以前那般的生活。


後來嶺南海口多了一位夫人,每每清晨總要站在碼頭朝外眺望,據說是在等她的夫君。


顧淮走後,每過一天我就用石頭在墻上刻上一筆。


顧淮賺錢給我買鐲子的第一天······


顧淮賺錢給我買鐲子的第五天······


顧淮賺錢給我買鐲子的第一百四十三天······


顧淮是在一年後回來的,正值夏日,我用長桿摘了枇杷準備做些枇杷水喝。猝不及防一個轉身,滿筐的枇杷掉在地上。


顧淮倚在院門口,滿院枇杷落地聲中,他將我狠狠帶進懷裏。


「朝朝,我回來了。


「朝朝,有沒有想我?」


「朝朝,玉鐲子帶回來了,還是鑲金的,你喜歡嗎?」


我憋了半晌,彎腰拾起地上的枇杷:「顧淮,你吃枇杷嗎?我給你剝枇杷。」


他盯著我瞧了許久,一把將我抱回了屋裏。


「朝朝,朝朝。」低沉的昵喃從他嘴裏吐出。


雙手被他狠狠按在床上,我想,顧淮瘦了,黑了,也更有力氣了。


從早晨到傍晚,我沒來得及吃一口飯,中途他將那鑲金翡翠套到我手腕上,看著鐲子的份上,我心軟便由他去了。


好不容易風平浪靜,我迷迷瞪瞪就要睡去,他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朝朝,給我生個孩子吧。」


「不生,嬤嬤說生孩子身體會走樣。」


他用腦袋蹭了蹭我:「我不嫌棄,生一個小版的你,讓我看看小時候的朝朝多招人疼。」


「男孩就不疼了?」


「一樣疼,生了男孩我倆一起保護你。」


我咯咯笑了:「好。」


顧淮回來的第二十一天,我懷孕了。知道消息後他咧著嘴在院門口傻站著半天,然後他舉起斧頭要將老枇杷樹砍了給他的娃娃做木馬,我覺得他喜新厭舊,隻在意娃娃有沒有玩具而不在意我吃不吃枇杷,我死死瞪著他,眼淚嘩啦啦從眼裏流出來,他慌了神,扔了斧頭就來哄我,那棵枇杷樹到底沒砍成。


顧淮沒有再出去了,他一直陪著我,直到珩兒出生。


我倆的孩子叫顧煜珩,君子如珩,他說讓珩兒做個君子,這一代皇孫又從煜,所以就叫顧煜珩。


珩兒出生後他又陪了我兩年,這兩年我不再繡帕子謀生了,他在外面做了生意,我沒問過他,但是漸漸我也能穿上綢緞了。


來嶺南的第六年,珩兒兩歲的時候,顧淮又走了。


走前珩兒撕心裂肺地抓著他的衣擺,我低頭在一旁不語。


顧淮嘆了一氣:「朝朝,我不想讓你們陪我受苦,她們有的,你和珩兒都要有。」


我張了張嘴,其實我想說,珩兒隻想要爹爹陪罷了。


但我終究沒有說出來。


因為他是天潢貴胄,春衫少年薄,打馬街頭過才是他該有的肆意人生,他是先皇嫡出,中宮之子,他握的該是社稷天下,而不是居於一隅做個農人。


顧淮一走就是四年,起先他每月都會寄來一封信,珩兒不識字,每晚都要我念爹爹的來信才能入睡,後來信來的越發少了,幾乎半年一封,再後來就沒信了。


顧淮的那些信我都小心地存在了匣子裏。


漸漸地,似乎外面開始打仗了,不過嶺南偏遠,無論如何也擾不到這裏。


八、


我和珩兒連夜被送到旬城,傍晚我正哄著珩兒睡覺,一隊人馬忽然出現在屋裏,領頭的說他是顧淮的暗衛,奉命前來接我。


我不信,警惕詢問信物,他從懷裏掏出一封信,是顧淮的親筆信。


顧淮就這樣反了,在我與他成親的第十年。


匆匆忙忙離開不到半個時辰,縣令奉命來抓捕我和珩兒做人質,我想,還好顧淮早有準備。


領頭人叫十三,他是溫太妃給顧淮留下的暗衛,這些年一直在外面蟄伏著,他說他等了許多年,終於能為自家主子報仇。


他說顧淮集結了一批忠於先皇的臣子,又與威遠將軍取得聯系,我朝以南幾乎盡收囊中。


抱著珩兒進入城中已經是深夜,珩兒已經睡著了,我輕輕地將他安頓到床上。


忽視屋裏丫鬟們好奇的目光,我靜靜地在桌前坐著,我和顧淮有四年沒見了,他一定會來見我的。


可惜顧淮沒有來。


來的是徐衫一,威遠將軍的獨女。


她問我在等誰,我說我在等我的夫君。


她嘆了一口氣,她說顧淮今晚不會來了,她說從今往後就該以姐妹相稱,她會把珩兒當成自己的孩子。


多年的艱苦低微將我的脾氣打磨盡了,我聽見自己攥著手牙齒咯咯作響:「徐小姐是什麼意思,怎麼我聽不明白呢?」


她望著我的眼神帶著同情,一如當年同顧淮結婚時那些夫人的眼神:「三個月前我同顧淮成親了,你與顧淮的婚事是今上定下來的,如今顧淮反他,你倆這樁婚事便不作數了,可你畢竟為他生兒育女,以後咱倆就是平妻。」


我忽然就笑了,我說:「徐小姐,他怎麼那麼貪心呢。」


糟糠妻和權臣女他都想要,可哪有兩全其美的好事呢?


她沒再說話,喝完一杯茶就起身告退了。


我盯著桌上的紅燭,瞧著它一點點燃盡。


顧淮在第三天的時候來見我同珩兒了,珩兒小,見著爹爹隻會開心地張開手求抱抱,顧淮向來是極疼他的,摟著他親了好長一會。


後來珩兒困了,奶娘抱著他安置去了。


「朝朝。」他慢慢向我走來,眼神裏充滿愧疚,如果細看的話或許還有一抹期待。


他期待什麼呢?期待我興高採烈恭賀他喜得美人?


「顧淮,你這人說話還挺作數的。」


「你說她們有的我和珩兒都要有,你看現在我多了一個妹妹,珩兒也有了一個小娘。」


我盯著他半天,乾巴巴扯出這麼一句來,我有些懊悔,其實我想沖到他面前將他破口大罵一頓的。


他有些慌亂:「朝朝,你別生氣,你聽我說。」


「我沒有碰過她,這不過是一個協議,徐家助我登上皇位,我保徐家一世富貴。」


「保他富貴的法子多的是,你倒偏偏選了聯姻。」


他無奈:「朝朝,徐家就一個獨女。」


我的心涼了半截:「所以呢,若是以後你登基,皇後的位置是她的,太子也得流著她徐家人的血?


「那我和珩兒,作為徐家野心的絆腳石,是不是得早早不幸離世好讓你封徐姑娘為皇後?」


「我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的,不過是暫時的妥協,朝朝你信我。」


「顧淮,咱們合離吧,我帶著珩兒走。」屋內二人都陷入沉默,我在心裏排練了無數邊,話到嘴邊無數次,我才艱難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你說什麼呢,在嶺南你說過咱們一輩子不分開的。」


「可是顧淮,你也說過你一輩子不會娶第二個女人的。」


他沉默了。


「顧淮,我也是高門裏出來的姑娘,我不是不懂朝政,若你贏了,徐家有從龍之功,徐氏女又是你的妻子,徐家是不可能不讓她爭皇後的位置,可世人皆知我是發妻,那你說他們為了這個位置,會不會製造我病逝的假像?


「我一死,珩兒就是他們的眼中釘,顧淮,你要對我們娘倆還有一點情分,就放我們走吧。」


「你能往哪裡走?離開我的勢力範圍,外面到處正等著通緝你。」


「朝朝,在我心裏隻有我們才是一家人。將來皇後是你,太子也隻能是珩兒,娶她不過是權宜之計。一路舟車勞頓,你現在情緒不太穩定,我過幾天再來看你,你先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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